一九九九年六月三日上午九时，临海县人民法院第六法庭。
审判员孙兵独任审理张学房诉临海县实验中学工程款纠纷一案。
张学房聘请了东明律师事务所马春律师作为其代理人。
“请原告张学房宣读起诉状？”孙兵道。
“……欠款是事实，有欠条为凭，被告欠款不还是错误的……”马春沉声宣读着诉状。
“请被告答辩？”孙兵扫了一眼坐在被告席上的临海县实验中学代理人阿蛮。
“……三号教学楼工程质量存在严重问题，系危房，并且至今工程尚未经过竣工验收。原告要求我方支付工程款没有事实和法律依据。”阿蛮简要地陈述了一下自己的答辩观点。
“请原告举证？”孙兵自然而然地将庭审活动推到了下一个程序。
“欠条一张。欠条上明确写着今欠张学房人民币二十万元整。欠条上有李兴花个人签名，盖有被告单位公章，足以证明欠款的事实。”马春说完即将欠条交给了孙兵。
孙兵扫了一眼欠条的内容，然后就将欠条顺手递给了阿蛮：“请被告质证？”
“欠条是真的。对欠条真实性没有异议。但工程质量存在严重质量问题，未经过验收，原告据此主张工程款没有事实和法律依据。”说完，阿蛮将欠条交还给了孙兵。
“下面由被告举证？”孙庭长收回了欠条，抬了一下右手，示意阿蛮可以发言。
“我方向法庭提供两组证据。第一组证据是施工合同，原、被告双方所签的施工合同上明确约定，工程质量必须达到国家标准，但现在三号教学楼质量存在严重问题，不符合付款条件；第二组证据是照片二十张，明确显示工程存在多处质量问题。”阿蛮走上审判席，将证据亲自递交到孙兵手中。
孙兵大致翻了翻，然后，左手抬了一下，示意原告将该项证据拿去质证：“请原告针对被告所举证据的真实性、合法性和关联性进行质证？”
马春急步走向审判席，从孙兵手中接过被告的证据，仔细研究了十多分钟，用笔在面前的记录纸点点画画了一会，然后抬头答道：“对施工合同真实性没有异议。但该证据与本案不具有关联性。被告欠我们二十万元是先期购买建筑材料的材料款，与工程质量无关。对照片二十张证据三性均有异议，因为这些照片无法显示拍照的时间、地点。”然后，把该两组证据交还给了孙兵。
哟，这是要干什么？这个狡猾的马春，他是想偷梁换柱，他想将欠条上的工程款偷换成材料款，规避工程质量问题。阿蛮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但他嘴上分辨道：“不可能是材料款，因为施工合同上明确约定为包工包料。而且合同约定总工程款是五十万元，我方已付三十万元，尚欠的数额与欠条上数额相一致。”
“你总算承认了吧？老同学！你自己刚才也说欠我们二十万，你还有什么话说？”坐在马春旁边的张学房立即接过话茬。
“老同学，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我是说从数额上分析，欠条上写得应该是工程款，而不是材料款！你们现在将欠款的性质解释为材料款不符合情理。”阿蛮进一步辩解道。
“老同学，你不了解情况。当时，李校长是先让我们垫资购买二十万建筑材料，这二十万元的建筑材料购买来以后，李校长才写了这张欠条给我们，与你们所举的那个施工合同无关！你说的那个施工合同上欠我们工程款二十万元，我们还没有起诉！老同学，上学的时候，你就有个绰号叫李大赖子，你现在到了法庭上……”张学房露出了满脸的笑容打趣道。他这似乎不是在法庭上，而是在酒席桌上。
“这不符合常理，你这是胡扯嘛！学校怎么可能将材料费分离出来呢？当时，三号教学楼工程就是我主抓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呢？”钮玉吉愤愤地说。
“要知道，你当时是副校长，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你算个……“张学房显然也动怒了，他硬生生地将后半句骂人话咽了回去。
“双方注意克制情绪！这里是法庭，不许吵架！你们如果要吵架，我可以休庭，让你们出去吵够了，再回来开庭！”孙兵敲了一下法槌，高声提醒道。
“我想提醒一下亲爱的钮校长，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如果把我逼急了，谁也别想干脚上船！县纪委的大门，我张学房还是能找到的！”张学房涨红了脸，向钮玉吉撂下了句狠话。
“再次提醒原告，法庭上不得说与本案争议焦点无关的话！请双方围绕两个争议焦点发言，一是欠条上的款项性质到底是材料款，还是工程款；二是，该笔钱是否应该偿还。如里的谁再说题外话，本庭将其驱逐出庭！下面继续辩论！”孙兵又一次高声指令道。
又经过了两轮辩论，孙兵向被告发问道：“被告既然提出案涉建设工程的质量存在问题，是否申请本院委托相关鉴定机构对三号教学楼建设工程的质量进行鉴定？”
“申请！”钮玉吉答道。
“我方不同意对工程质量进行鉴定，因为我们起诉的是材料费，不是工程款。与工程质量问题无关。”马春梗着脖子嚷道。
“但是你们至今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这是材料费！”孙兵又退而问道：“原告方认为涉案工程质量是否符合国家规定？是否合格工程？”
“我们肯定认为涉案工程质量是合格的，是符合国家规定的。”张学房道。
“鉴于双方对三号教学楼的质量有争议，被告又提出鉴定申请。本院予以准许，现在休庭。”孙兵敲响了发槌，结束了本次庭审。
双方签完了庭审笔录，走出了法庭。
“学房，不是我愿意拖欠你的工程款。你能想到天寒地冻的时候，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在工棚里上课被冻的瑟瑟发抖的情形吗？你也有孩子！”钮玉吉边走边指着张学房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