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静立对峙着,沉默……
独孤寐身边的人一看便知是绝顶高手,阮容虚与叶璃轩甚至都让人听不到呼吸……抓着姬梵的黑衣人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开始紧绷,抓着刀剑的手微微用力……此时,独孤寐却是说话了,他轻轻移开冰净若明世琉璃的眸子,转过头与身旁两人道:“不关我们的事,走……”
话音刚落,三人便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夜空中,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姬梵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无限复杂情绪,既是惊愕又是害怕又是松了口气……
大概,她也不想跟独孤寐有更多的瓜葛了吧……哪怕如今身处困境……
几人见独孤寐完全置之不理,大松了一口气,赶紧又扛着姬梵跑向山路复杂难寻的山背面,生怕后面的晏夕赶了上来,一路将她扛到一处山腰,只听为首的人道:“接应的人呢?”
四周静默……
一瞬间,冷汗也流了下来,空气中微微的血腥味提醒着每一个人,这里,有事发生,他们每个人身体都在颤栗,有一种危险预感笼罩在心头,“锵——”一声,有人害怕地拔出剑,剑刃的锋光在月下闪闪发亮,更是激起几人心中骇意……
忽然,剑光从天而降,几只利剑自黑夜中袭来,冲向来黑衣人,为首那个武功最强抓着姬梵的人下意识地举起她挡住剑光,剑光立止,接着抓着姬梵的黑衣便趁机带着她冲上了山峰之颠……
风刮过脸生疼,树枝沙沙的冲碎之声密集地传来,被黑衣人抱着并使出全力冲跑的姬梵,只觉得自己像一只箭一般被带飞,全身骨头都要被震碎了,那人身后有同伴为他挡下追踪的晏夕,一个,两个,三个……纷纷挡在他的后路之上,拦住晏夕……
风,剧烈的刮着,姬梵看着脚下的悬崖,心中惊骇万分,她腰一软,想坐在地上,却是被黑衣人拎了起来,不给她倒下,黑衣人抵着她的腰,人在她的身后,不让追上来的晏夕一分刺杀的机会,磔磔而道:“别过来,也别轻举妄动……否则你的小美人就要跟我一起落下悬崖,你们就再也见不着了。”
晏夕拿着剑的手微微斜放在身侧,他的手很稳,长长的剑身贴在地上一动不动,上面沾满了无数的鲜血,正一滴滴地落在碧绿的草地之上,一轮巨大的明月照在他的身后,将他周身染成清白色,他目光如水,沉沉地看向黑衣人,淡淡地道:“你们是王峙渊的人?”
黑衣人全身一颤,但没有回话。
“全京都敢动姬梵有能力动姬梵的人,只有几家,而在这种时候动手的人,只有王峙渊……”晏夕慢慢地说:“因为他也被我们弄得周身狼狈,穷途末路了。本来,看在都是世家大族的份上,我想留他与他们全族一条生路,晏氏行事便是从不做绝。可如今……”
黑衣人听到“全族”两个字时,眼睛迅速眯起,对晏夕的话作出了反应。
他迅速抓着姬梵的脖子,护到身前道:“你别想着套我的话,我跟姓王的没有关系——是别人……”
“别人如何会针对一个才十四岁毫无威胁性的弱女,除了王峙渊,我想不出第二人……”晏夕接过他的话:“当年持竹公子不是被他不顾一切抢夺而来,什么名声地位全然不顾,引得天下学子晔然。若不是当年皇上得了他的进献之长生不老丹,他与王家能如此放肆?”
黑衣人呼吸变长变深,晏夕淡淡地抬起剑,指向黑衣人,剑芒照射进他的眸子,带起一片恐惧,只听得晏夕淡淡平稳的声音道:“晏家不行血凶之事,是以谋事为先,可不代表夕不能剑上染血,夜入屋戳。有时候,面对人渣,剑比一切都有用……”晏夕的声音带着冰寒杀意,杀意如漫天月光,平涌而来,激起人一片战栗……
黑衣人不安的又将姬梵的位置挪了挪,更将她护在身前,道:“你……不要过来……”
晏夕捏着剑柄的手未动,剑尖斜直着垂立着,他淡淡地道:“你放开她,可以离开。”
姬梵听见身后之人咽了咽口水,似乎很是紧张,呼吸也变得深了起来,接着他抓着姬梵肩膀的手指微微松了松,似乎有些意动了……
晏夕看着他,淡淡地道:“你们几个的性命与你们背后的关系,在我眼中一文不值,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有些人不过的跳梁小丑而已,你离开,我不追踪与也不追查,只要姬梵没事。”
姬梵感觉他另一只抓着自己腰部衣服的手,也松了,下一刻,黑衣人不知为何,身体一振,喉间忽然发出:“咯咯咯咯……”的细碎声响。
晏夕心中一惊,看见黑衣人在月光下,眸内绽放一片紫光,那诡异而奇异的景象晏夕曾见到过,而且……他心叫“不好。”下一刻他便看到黑衣人面部扭曲地一把提起姬梵,狠狠地从高山之巅将她扔下悬崖——
晏夕想也未想,便纵身提剑冲了过去——
姬梵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身体被人抓住用力一甩,自己凌空而飞,在半空中悬飞,下一刻,自己眼前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深处——
“啊……”姬梵惊骇大叫……四肢慌乱地在空中乱舞……
下降的速度与风力将她翻转了过来,眼前是越来越远的山巅,山巅处黑衣人眼睛的紫芒更是激起她心中无尽的害怕,天空中挂着的巨大银白月轮,闪耀着洁白无垠的光,冰冷又慈悲地照拂在天地,忽然,一道人影临空而起,跃进月影中央,如一道惊鸿孤雁凌月而飞,袍角翻飞发丝狂舞于月光之中仿若天神下凡,径直地俯冲而来……
姬梵瞬间眼眶睁大,看到晏夕越来越近的脸,心,剧烈的跃动着,血液,仿佛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般,脸上一片发麻……
晏夕肋下血红一片,但他全然不顾,笔直地冲了下来,途中尖石树枝刮破他皮肤,出现了无数细碎的伤口,但还是完全没有降低速度地冲向姬梵,直到半山腰,一把抱住了姬梵,另一只手用手里的剑用力砍向山壁,发出尖利刺耳的摩擦声,晏夕抱着她下坠了数米才将手里的剑插进了山石,止住了两人的身形。
姬梵紧紧地抓住晏夕手壁上的衣袖,近乎无力地道:“夕哥哥……”
她眼中泛起泪光,嘴唇颤抖地道:“你不该……”不该以身泛险来救她的……
晏夕一手抱着她,一手勉力地抓住没入石壁的剑柄,转过头看她,嘴角还勾起安慰的笑容,轻轻地对姬梵道:“阿梵,别怕。”
姬梵唇角微张,想说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了,只觉得一滴慢慢从眼角滑过,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悲怆和愧疚情感慢慢涌上来,她不害怕,她只是觉得不安,觉得自己不配。
冷风,在悬崖峭壁之上烈烈地刮着,将两人身边的树枝吹得啪啪直摇,甚至将两人身体都开始吹动,晏夕抓着剑柄的手更加用力,姬梵看着他青筋直冒的手臂,再看他全身是血的伤口,他的血,一寸寸地染红了他全身上下,甚至染红了被他抱着的自己的裙身……天空之中,一片静寂,远处传来野兽的嘶鸣与鹰枭的鸣叫,和着天地间的寒风,更是让人感觉到死亡的靠近……
不知为何,有一种情绪慢慢淹没了她,她眼中的亮光一点点的泯灭,像是星光在月夜中慢慢消弥,她抓着晏夕衣料的手指缓缓松开,颤抖的红唇轻轻道:“夕哥哥……”
晏夕朝她看来,只见她勾起明亮又温暖的笑容,对着他道:“谢谢你……我……其实不配的……”
姬梵朝他温柔一笑,手指按在他的胸膛之上,在他睁大眼眶中缓缓向后倒……身体慢慢从晏夕的臂弯挣脱开……
她选择用自己去死,换晏夕活下去……
她嘴角的笑容,既温柔又满足,也很平静……
夕哥哥。
若有来生,我愿意选择和你一起走下去,走一生……用那个从未受过伤,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女孩来迎接你,爱上你,给你完完全全的自己……
而不是现在这个残缺的自己。
姬梵觉得自己此生够了,碰到了前世没有遇见的能给自己温暖的人,姬霜、晏夕、独孤端岚、姬惜……她感觉自己重活一世,遇上他们,是自己的幸运,感受到了生命中的阳光,得到了从未品尝过的幸福。如此,那也便足够了……
其实自己,一直活得很累,很辛苦,她曾想过要努力活下去,可如今,也许是她该解脱的时候了……
有个声音在心底说:就这样吧,好累,你的人生,活得太累又没有任何意义,完全就是一个累赘,不能带给任何人一点作用……如此境地,那便解脱了吧……
因为她真的累了……
……
可她刚挣开晏夕的怀抱,腰间就被一只大手用力一抓,瞬间身体反作力拉起,撞进一个温暖而潮湿的怀抱,温暖,是因为他的体温,潮湿,是因为他身上无数被鲜血染透的伤口……她什么也没有看清楚的时候,就听到晏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梵,不要放弃,别离开我,否则,我也会跟着你一起跳下去的,下面无论是什么,我都会陪你,都想陪着你……”
姬梵一震,入眼是沐浴在月华之下晏夕那张同样温柔的脸,他在她的眼前绽放一朵带着无尽抚慰的笑容,道:“吾之心,便是吾之命陪你,不悔……”
姬梵心下大震,手下意识地用力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服,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看着他那月下盛满柔情的眼,一时之间,千般情绪翻涌,不知如何是好……
风儿,将姬梵发丝吹起,那湿透脸颊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滑落着,细细的青丝沾在她满是泪珠的脸上,与月光下更衬得她脸如白玉……
晏夕目光温柔缱绻,如天空之中淡淡的月华一般,盛满了万般的柔情,姬梵回视着他,像是陷入了盛满星光的夜湖,柔柔缓缓,又浓烈到无法自拔……
晏夕的柔情,是如此的温柔,却是如此地让人沦陷难以抗拒……
在这样的目光下,姬梵仿佛听到自己心底有一样东西“当——”地一声解开了,自己眼中的泪反而不流了……她轻轻启唇:“夕哥哥……”
晏夕等着她说下去,眼神闪过一丝期盼,却是在此时,上方传来帝歧少羽的大声喊叫:“晏夕,本皇子来救你们了,你们在哪个位置?”
声音如一阵冷风,刮走一切似水柔情,空气中的暧昧也被彻底打破了,姬梵瑟缩了一下,避开晏夕的目光,不再说话了,她仿佛听到搂着她晏夕低叹了一声,声音比平日里冷淡一分地道:“皇子,我们在此处。”
姬梵低着头,不敢看上方。
脸色微微地红了,眼睛却是夜空之中更明亮了几分……
“不像话——”手掌砰地一声,用力地打在桌子上,震起桌上杯盏一片弹跳,姬太夫人沉着脸看着跪在大堂正中央的姬梵,沉着声音道:“阿梵,你可知错?”
跪在堂内的姬梵全身狼狈,甚至还带着一身血渍,她低着头,俯下身用额头跪叩向地面,轻轻地说:“阿梵知错。”
“知错知错,你嘴上说知错,实际上你真的知道吗?”姬太夫人用非常严厉的目光看向她:“当着京都所有人的面,被帝歧少羽抱来抱去满京都的跑,还让他跟晏夕在京都打了三架,你知道如此京都如何说你吗?”
“哎呀,娘,这也不关阿梵的事啊……那些嘴碎之人说阿梵是红颜祸水,祸国妖姬,那是欲加之辞而已。”何夫人插嘴了,她虽说得很是入耳,但眼角闪过的冷嘲却是落入了姬梵的眼睛,她没有说话,低下头听姬太夫人训话。
“那些嘴碎之人自然不用理,可她牵到是晏夕,更牵扯到了陈国的皇子,刚才有人向帝歧少羽打探过口风,他对外宣布他想要跟晏夕争娶姬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