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一行人走到这里便不走了,还在原地唧唧歪歪地说了半晌的话。苏芷听着越听越听不下去。
她心神一动,就要站起来,却被阿卯及时拉住朝她使劲地摇了摇头,小声道:“夫人,不可!”
苏芷皱眉急问:“有何不可?”看到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宋闻才经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自己折腾得要死要活的了,她竟然心生一丝不忍之意。
而且攻入九嶷寨之中也不是赵晋原本的意思,就连他都在为此而奋不顾身的返身折回战场,这便说明赵晋对他们没有打杀之心。
而她现在躲在这战场边沿,对方也才六七个人,就算肉搏对面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再说了,她手上还有一堆一击即中的毒药药粉,只要他们有任何不妥,她一定第一时间用药粉毒死他们。
不过看他们现在残的残伤的伤,连正常的逃跑都成问题,哪里还能分得出力气来攻击他们?
苏芷小声地用一切大道理说服了阿卯,但其实说服她自己出面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想知道九嶷寨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他们所说竟然连大当家的都殒了命,而这三当家的居然逃跑逃得如丧家之犬一般。
昨日他嚣张暴戾,一言九鼎的模样可还深深地印在苏芷的脑海里了。
如今却一个瞬间就如此反转,就连李文慎也跟着逃了出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大秘密!
苏芷想着已经站了起来。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在她眼中那些残兵游勇居然一个个都拿起了武器,十分戒备地对准了她。
苏芷眼眸微微一闪朗声道:“我好像听到你们在找我!”
离得远,原本李文慎和宋闻只看到一道浅色身影突然站了起来,也直觉以为有埋伏,便都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但是还没等他们反击过去,就听到了一声犹如天籁的声音。
没错,此刻苏芷的出现于他们而言简直就是惊喜,宛如一个在沙漠之中失去水和所有补给已经濒临了死亡的人突然看到了绿洲般的欣喜。
“赵夫人!”李文慎快步走过去,十分恭敬的拱手行礼,然后将她引到了马车面前。
中毒重伤的宋闻半靠在车壁上,一身绵软无力,心口之中翻搅得让他觉得痛不欲生,但在看到苏芷的刹那间,他还是勉强打起了两分精神来,僵硬地咧开嘴笑着:“小苏苏……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现在居然是这样的一副死相出现在小苏苏面前,他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他不能!
他失去了九嶷寨中的一切,失去了他的兄长,失去了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兄弟们……
他不能再失去自己的性命,这命他留着有大用!
“伸手!”苏芷没有说多余的话,直接上手就诊脉,脉搏虚软无力,这是肯定的。
片刻后又看他面色,惨白如纸,观他印堂隐隐发青发黑,还掀开了他的上衣看了他的胸口,一道五指形的黑纹印在上面。
一切都如同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一模一样,她心下大定,也有了心情调侃宋闻:“你可知你中的是什么毒?”
宋闻老实地摇头:“不知!”他只知中毒过后,浑身僵硬,而且心口时常搅痛,让他做什么事的心情都没有。
苏芷摇摇头:“算你运气好,要不是你这毒与我之前残留在你体内的那味药相冲,说不得你这会儿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还是一死就发硬的那种!”
话音落下,李文慎脸上的神情一凝,似有万千悲痛。
苏芷精明无比,一瞧见这般,立刻反应过来了,他们刚刚所说的大当家之死恐怕正是那副模样。
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宋闻这般恰好惹到她,被她下毒,尔后又因为与她有约定放过了她,让她得以下山,而他得以拿到解药。
这残留的解药的药汁又刚刚好与他新中的这味毒药也是相克的。
事实便是如此,有时候有些无奈,有时候又有一些无法言说的巧合。
这样的事情要不是苏芷亲身经历,恐怕听别人说起来她都还要怀疑两分!
但正是因为这些无法方说的巧合却救了宋闻的命。
那些残药拖延了他所中之毒毒发的时间,让他得以在李文慎的护送下坚持到遇到她。
她翻手一动,再次倒了一颗白色药丸给他:“我现在这里没有备着解药,但是你这毒名为‘猝死’我是听过的,而且也有法子做那解药,你先服用这颗药丸,可以让你的毒发时间再往后推一天。在这一天的时间里足够我做解药了!”
“多谢赵夫人,多谢赵夫人,我就知道,就知道只要我们找到您,就一定会有办法救人的,一定会的!”
李文慎激动得不行,苏芷低眉看他,靠在马车上的他也是一脸惨白,她差点就忘记了,这个年轻男子在不久之前也还是一个病人,他感染了疫症不过是提前被她治好了罢了!
但是一般得那种病的就算治好了,也必须要有充足的休息时间,还要保证他平日里摄取的营养,如此才能够恢复得好。
可见他现在这样就奔波起来苏芷不由皱了皱眉头。
李文慎看出来了,摇了摇头道:“我没事,总之这病都治好了,便死不了!倒是他们都有着一身暗伤明伤,还望赵夫人施药则个!”
苏芷点头,她既然连他们的三当家都救了,这些小鱼小虾米的就没有再为难了。
不过她告诉他们如果想要替宋闻彻底解毒,还得跟着她一块儿去福宁府,你们刚刚那样,现在福宁府你们敢去吗?”她想到先前宋闻告诉过她的,他们与那福宁府的人简直就是水火不容。
李文慎自己点点头说他可以,但又看向宋闻,宋闻没说话,一旁的三个侍卫则道:“三当家去是去得的,只是我们三个……恐怕不行!”
很明显,他们曾经参与过大当家组织的抢劫福宁府的事情,生怕被认出来,这就是送脑袋上门了!
这样的事情自然没有人想做。
“那……你说怎么办?”苏芷把目光投向宋闻,她可以救他,但是他首先得自己想活才行。
宋闻似乎有些为难,一旁看着的李文慎却开口道:“我陪三当家的进城去,你们三个就在城外找个地方养伤,有赵夫人给的苏国公府的好药,你们会没事的,只是要自己小心,不要落入到二当家和官差的手里!”
三个侍卫领命。
苏芷这边看看他们来时的路,叹息一声,留下一个小侍卫在此,让他接应赵晋或者向他转告他们一行的行踪。
然后一行人坐马车的坐马车,骑马的骑马,很快就离开了这块小土坡。
福宁府其实已经不远了。跟着一条长而弯曲的官道一直往前走,走得半个时辰便看到了一座高大巍峨的城墙。
远远地便能看到城墙之上聚集着很多将士,他们在全力防护着。
因为在他们不远的平南山上正在发生着一场很宏大的战争,他们得预防着那些猛然被攻击的土匪流窜过来,端了他们的老窝。
所以一个个都围在墙头,从那箭楼之中伸出箭头来,严阵以待。
看到这样的场景,底下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紧,苏芷也有些心绪不宁。
毕竟这里一直听说是赵晋等人在此守护,但是此刻赵晋却不在她身边,而她又带着福宁府的老敌人的亲弟弟,这形势好像有些不妙呀!
苏芷的心紧张起来,旁边的人也都好不了。
尤其是宋闻,但唯一好一点的是他从未下过山,更没有参与过做那些抢家劫舍的行动,他最多也就只劫过一回,那回碰上的还是苏芷。
众人一停下,城楼上就传来呼喊声:“城下是何人,福宁府如今正在戒严,不允许任何人通行!”
“官爷,我们是这城中赵大人的家眷,还请打开城门!”阿卯前去说话希望他们通融开门。
“赵大人……我们城中只有新任知府刘大人,没有你们所谓的赵大人,小心告你们一个假冒官家的罪名!”
上面的人态度很不好,让底下的人看不到希望。
“夫人,怎么办?”李文慎看着宋闻越来越白的脸,还有身上渐渐在流失的温度,他的心里莫名的难受。
苏芷站起身来,让阿卯报出赵晋的官位,还有在城中暂时负责的具体事务。
那城楼之上答话的人沉默了一下,底下的人便以为有戏,但是很快他们一开口却是说眼下赵大人不在城中,他们这样让他无法辨别真假,万一是假的,他们负不起这个责任,如果是真的,那么赵大人都不在城中,让他们回去把赵大人找到,然后一起进去。
苏芷皱眉,这城楼之上有问题呀。
这答话的人明明心里是愿意的,但是嘴上却拒绝了,她抬头,一下子就看到了城楼之上那里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又是他——杜一清。
苏芷眼眸一眯,心神有些散乱,竟然他在这里,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过看到他的瞬间,她的心里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先前在九嶷寨的时候他在,然后那里没过多久就出了事,然后他又在这里出现了。
她喊下一直在坚持不停的朝着上面呼唤的阿卯:“别叫了,你们大人的老对手杜一清在上面,就算他们知道是我们来了也没有用,他不会让他们开门的。
这话刚说完,好像是为了打她的脸一样,城门居然一下子就打开了。
苏芷惊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边,城楼上好像有些零乱,刚刚那个躲在城楼阴暗角落里偷偷察看的人此时也顾不得身份暴露不暴露了,连忙走了过去,从城楼后面的楼梯下去。
看到此,苏芷便明白了,看来这城门之所以打开可跟他并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除他之外,居然还有人能够直接违背他的意思把门打开,还真是一个狠角色了!
苏芷当下也是个聪明人,立刻命阿卯拍马赶过去。赶在杜一清下楼之前进入了城门之中。
走过高高的城门的拱洞,苏芷便掀开了马车车帘看着前方,她很好奇这事儿是谁主使的。
“你们是什么东西,谁让你们开门的,若他们不是赵大人的家眷,而是九嶷寨中进来的盗匪,出了事情你们负得起这个责吗?”杜一清一到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地位了,直接薅了一个人就大骂起来!骂着骂着,突然又停住了。
苏芷有些急切地想要去看看这一切的变化,怎奈这马车实在是太慢了。
她直接拦住阿卯跳下马车,赶到杜一清面前,瞧见他张口结舌地站着,双眼瞪得溜圆地看着他面前一个身材瘦长,长相清俊的美少年。
“梁夏!”他的手里举着一块金光闪闪的牌子,上面是王爷敕令。
也就是说梁夏此时奉的是此地最大的主子——景王的命令前来。
苏芷的心神定下来,赵晋不在,还好梁夏到了,景王也在这里,不然她可真就要被杜一清这可恶的东西给拦在这里了。
“赵夫人安好!”梁夏躬身行礼,又扬了指金牌道:“王爷早就听赵大人传信说夫人会来,便派在下一直在这里等着,还好赵大人和王爷有先见之明,不然……”梁夏狭长的眼眸不自觉地瞟向杜一清。
当时王爷派他过来守城门的时候,他的心里自然是有几分不乐意的,毕竟这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做到的,但是没想到却遇上了杜一清这般的人,此时他才佩服起赵大人和王爷的英明来。
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苏芷也颇有些感慨对他的出现道谢,然后抬眸看向已经下得楼梯来的杜一清,眸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已经足够杜一清捂着胸口凉半晌了。
他打的主意就是拦住她甚至连着离开城中的赵晋一起,不让他们进来,但是现在看来他们早就有布置,他在这里便怎么样都施展不开了。
他也不害怕,反正就算他们告到了景王面前,他也站得住脚。不让她进来的原因很简单,只消说一句他为了维护城中安危,太过紧张认错人了不就行了?
而且据他收到的消息,孟青翼出兵剿杀九嶷寨时,他们的大当家是当场中毒而死,但是同时中了毒的三当家却在手下一批人的护送下逃走了,而据追击的人看到,好像逃亡的路线就正好是福宁府一带。
因为九嶷寨处于平南山中,往北走是越州,那里原本就有一条防疫症的城墙,是天然的阻击墙他定然是没有办法往那边去的。
而往西就不用说了,这需要穿越整座平南山,当时那处全都陷入战火之中,他敢闯进去,不是被流箭射死,就是要被孟青翼的军队活捉。
而往东走,那也是不可能的,那边是往东流的大江珠陵江,他在短时间之内没有弄到船,是不可能沿河而下的,所以这个方向也肯定是不可能的。
如此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那就是瞒过所有的耳目悄悄地往南走。
而在南边的第一个城池就是福宁府。
他有理由怀疑苏芷的马车里藏着他们想要抓住的那个人!
杜一清的声音很大,赵晋不在,他对苏芷有一种无法掩饰的仇恨。
他心里的想法就是,原本这个女人是被她抛下不要了的,可没想到到了现在她不仅出落得如此美丽,还怀着一身医术,甚至还有苏国公府那么强大的娘家。
这让先前因为看不上她的痴肥模样而嫌弃她的杜一清如何能够释怀?
他后悔,也生气,后悔就那样轻易地放弃了苏芷,生气则是他觉得是苏芷故意欺骗了他。
如果当初他就知道她的一切,他又怎么会放弃她这颗明珠,而选择苏玉颜那颗鱼眼睛……
往事越提只会让杜一清越加觉得心情郁闷罢了,他勉强咽下这口气看着他,很强硬地要求搜查!
“这马车里大概藏着不能进城的人!”杜一清心里没底,但是他就只管抱着让苏芷不好受的心情做事罢了。
反正因为他的选择性失误,让他现在每每想起当初的那些事情,他就有一种后悔不迭的感觉,尤其是当年纪大了,当赵晋的官位越升越高,面前这个女人的脸上却连一点岁月的痕迹都不曾。
仅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他生气很久了!
苏芷心头一沉,不得不说杜一清这话说起好像并没有什么道理的样子,但是这确实是事实。
她的马车里其实还真的不简单,早在离城墙一里路的时候,她就悄声吩咐与她一块儿走在路上的宋闻躲起来了。
而她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躲的,自然只有马车可躲,因而宋闻就恰好躲在里面。
在看到杜一清的时候苏芷就十分的紧张,如此这般,她就更加心慌,但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她却必须振作起来。
此番她既然已经将宋闻给带进这城墙之中,便有义务保护好他!
她沉默片刻冷冷地质问杜一清:“这位刑部的郎中大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心里没数吗?”杜一清看向苏芷那张年轻娇媚的脸庞,二十六七的人儿了,皮肤居然还是那么娇嫩紧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保养的。
想想自家苏玉颜那眼角处明显的鱼尾纹……
简直不想摆了!
他更加将所有的情绪都竭力转变成对苏芷的仇恨,十分坚决地要求掀开她的马车帘子看一眼,她越是拒绝就越是让他觉得里面有鬼!
“既然没有问题,你便应该堂堂正正地证明给我们看,也好给我们和守城的将士们一个交待,不然你要是将一个九嶷寨的余孽带进了深受他们伤害的福宁府,只怕不仅我们不答应,就连守城的将士也都不会答应。”
“是啊,赵夫人,还麻烦你把车帘子掀开让我等看上一看,也好解了这疑惑。”有跟在杜一清身边的人都跟着起哄。
苏芷咬牙,宋闻就在里面,只要掀开,必定暴露无遗,这事自然不可为。
可眼下所有的人都在叫嚣着,她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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