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不知道顺和帝心中的想法,只是觉得昨天一个夜晚她有些亏。
而她这个人又有一些起床气——当然是指在晚上没有睡够的时候,这气显得尤其的大!
她提出她要回府去好生歇息一番。
顺和帝让她就在偏殿里面歇息,不必回去。
苏芷不乐意,但顺和帝说他昨日吃了她开的药之后好多了,希望今日能够再吃一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了,然后她便能够回府去了!
“免得朕这病情反复,岂不是又要劳你入一趟宫!”
“那好吧!”苏芷咬唇,然后出了一个十分阴损的决定。
让小马子公公找了一个力气大的内侍来到这养心殿的外殿去打磨,然后她自己则推说太累,跑回偏殿里面去睡了。
这一次她让怜儿守着她睡,终于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精神百倍。
看看天色,竟然已经到了中午了,小马子公公正在厅中等她,说皇上那边又喝了一次药觉得好多了,召她一并儿去用午膳。
用完之后她便可以出宫了。
“出宫,真的吗?”对于小马子公公前面的话,苏芷一句都没有听清楚,唯有这一句她听得最仔细!
小马子公公无奈地笑:“哎呀,我的郡主殿下,你可不是不知道,你那一招……那动静,让皇上都……都……”他低头掩着唇笑,心想,幸好自己与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交好。
不然今日那个擂药的人估计还得是他!
想到昨日那动静,他的耳膜到现在都还在痛着!
“是吗?我怎么有些不敢相信呢?”苏芷当着怜儿在小马子公公面前,比昨日的时候亲近多了,也能够与他开起玩笑来了。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哟!您可别再跟我开玩笑了。这样重要的事情我哪里敢
跟你开玩笑?”这点子轻重他还是有的!
苏芷点头,说一声那行吧,这会儿就赶紧过去把午膳用了,然后再给皇上看看脉,免得等她刚刚到家,他就立马又派一个人来说他这里疼,那里不适的。
小马子连忙应道:“多谢小姑奶奶体谅!”
苏芷笑着横他一眼:“行了吧,养心殿正殿我找得到,就不必你带路了吧,我自己个儿去?”
她用的是调侃的语气,但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可别,皇上……皇上那儿晓得我与怜儿的事情,这倒也没有什么,只是不能让皇上怀疑到您与……得,我前面带路吧!”
毕竟那养心殿正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进得去的!
见到顺和帝,请安行礼,因为有了小马子公公那句话,苏芷的神情显得极为平和,情绪也较高,连着用了一大碗杂粮软米饭,还喝了一小碗据说是顺和帝特意让御膳房给她熬制的补身子的高汤。
喜得顺和帝高兴不已,那张因为被病症折磨得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不过想到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显得这么高兴,他就又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心里不由得打起嘀咕来,玉叶那小丫头给他说的那一招管用吗?
“皇上,请允许臣妇再给您请平安脉!”
午膳撤下,苏芷立刻就进入到了工作状态,忙不迭地搭上皇帝的手腕。
看来她开的那药的确是有点作用,如今的状况好多了,但是那深入肌里的无名毒素她一时半会儿的却无能为力,而昨日加在治病药方子里的那几味解毒药也并没见到起效。
实际上,他现在脸上呈现出来的红润也只是因为他原本生病的病情有好转,并没有动到他根子里的毒素!
药材没有起到解毒作用,苏芷除了一丝淡淡的忧郁以外,其他倒也没有什么,反正这毒素在他身体里至少埋伏了好些年了,她这么一时半会儿的是肯定没有办法替他治好,也实属正常,她倒是完全没有必要太过计较!
慢慢来吧,只要他不对她动用手段,她总会努力研制解药,救他!
“朕这身子骨可还行?”顺和帝瞧着她的表情,不由轻声问道。
苏芷扬唇一笑:“皇上是天命之人,自有上天庇护,凡间此等小疾动不了您的根本,只是风寒侵体,还需要多多注意歇息和养身!勿要因为心忧国事而操劳过甚!”
顺和帝点点头,示意她在一旁坐下,命小马子看了茶:“近日东南一带不太平,朕的确有些操劳过度了!对了,你是朕派人从东南请回来的,在那里呆了好长一段时间,可能与朕说说那儿之前的状况!”
“之前?臣妇去的时间有限,刚到便碰上传染性极强的一种疫症大范围在东南沿海一带流传,后来根治住了。
但是又听说那儿多的是山林盗匪横行,再接着又出了福宁府阖府上下官员皆为那前任知府刘作的家人亲戚朋友等,将好好儿的一个边海州府弄得乌烟瘴气……”
说到这里,苏芷立马想到了那刘作的为人和他在福宁府作威作福的一些事情。心里不由得愤愤不已,话语里就带出了两分情绪。
“唔,此事朕也听说过,刘作好大的胆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朕待他亲厚,给他高官大禄,予他福宁府那等繁华州府,他倒好,不思报朕之恩,居然还在背后使那等腌臜手段,实在是可恶可恨可气!”
顺和帝原本心态挺平和的,但是被苏芷一番话也说得来了火气,拍着案几,一身的龙威溢出,苏芷平白就觉得周遭的空气冷了几分。
她不敢再继续说刘作这个话题,其实原本她是想要暗搓搓地说一下顺和帝任人不看人品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比她的情绪还要激动。
想想也是,他任刘作为知府,管理一州百姓,他却根本不将其当作一回事,而是肆意压榨欺辱百姓,或许他并不会心疼那些普通的老百姓所受之苦,但是他却会这让顺和帝感觉到他对他的欺瞒。
试问一个自认为上天绝地的君王有几个人能够坦然面对别人对他的轻慢和欺骗?
没有!
“唔,如今这刘作已经被朕下旨满门抄斩,诛连九族,已经算是过去了,如此便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那阿芷的东南一行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开心的事情?”苏芷重复着这几个字眼。
一提到,脑海中就立刻浮现出了赵晋的面容。
不过恐怕顺和帝并不希望她提到他吧,苏芷怕她万一紧提着不放,到时候他脑子一抽抽,就又不让她出宫回家了,所以她直接略过了与赵晋的团聚,直接提到了她在佛鼓镇的经历。
听说她以一人之力研制住了对付疫症的解药,然后还带着十几个大夫治好了那一镇之中的数千人,顺和帝笑得一脸的容光焕发,嘴里也不住地夸赞她能干。
“此事朕已经听那高一铭上过折子了,只是听别人说起,与听阿芷你亲口说出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多谢皇上,都是高大人谬赞!”苏芷谦虚地福身行礼!
“诶,阿芷何必谦虚,再大的荣誉,你这个绵州郡主也是承受起的!朕也为有你这样的厉害人儿相助倍感荣幸!这样吧,你想要什么奖赏,朕今日就一并儿给了你吧!”
顺和帝表情如同此时外面的天气,朗朗晴空。
苏芷却是心头一跳,连忙拱手:“不敢,不敢,臣妇惶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实乃臣妇之本分!”
顺和帝却有些不快地皱了一下眉头。
他不喜欢她与他这般生分而又规矩地说话,这样显得他们的距离感太远太远了!
于是为了拉近两人的距离,顺和帝就硬要让苏芷说一个她想要的东西。
苏芷有些为难,她其实很想告诉顺和帝,她如今身拥巨贾,根本不缺钱,也不缺啥玩意儿,她想要的她给不了,那就是让她出宫,再也不要过来了。
不过她不敢说。
本来二人之间还有着一道密不透风的帘子遮挡着两人的关系的,她这样一说的话,就是自己将那道帘子给扯破了,万一顺和帝狗急跳墙……呃虽然这个比喻不大怎么中听,但是却很现实,总之,现在的顺和帝于她而言就是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她是丝毫都不敢触碰到他,唯恐引爆它!
她想了想看顺和帝的态度很真诚,便随口道:“那……那就请皇上赐给臣妇一颗东海夜明珠吧!”
“哦,为何要东海夜明珠?”顺和帝有些诧异,他以为她会要免死金牌,或者会要让她出宫的旨令。
但是她都没有,而是要了一颗看似无关紧要的珠子。
“因为臣妇生性爱那些个圆圆润润的珠子,而在臣妇收集的那些珠子里,唯独没有大颗的夜明珠,这一次南下在一艘叫‘黑珍珠号’的楼船里便见到了很多夜明珠,就想着要一颗!”
“‘黑珍珠号'?”顺和帝念叨了一句,眼神之中划过一抹凛然,然后很干脆地答应了,接着就命人去内库里取了过来,又着小马子公公亲自将她送出宫去!
但同时也要求苏芷,他这身子经常性的不好,还是希望她能够随叫随到!
“是,臣妇遵旨!”苏芷脸上笑着,心里已经有一万个mmp在空中飞扬!
不过在她即将要闻到皇宫之外的新鲜空气之时,她不想再出任何差子,所以顺和帝说什么她都应着,反正他是金口玉言,说什么都是圣旨,也由不得她反驳!
走出皇宫大门,苏芷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墙,还有里面重檐的屋阙,里面雕梁画栋,描金喷彩,看着就让人觉得奢华富贵。
但是在这样一层富贵的金纸之下,却掩着无数的污渍与腌臜,让她时时刻刻都想着逃离此处。
终于来到宫墙之下,闻着宫外的空气,明明是一样儿的,甚至还混着一些烟火气息却让她十分贪婪地吸了两口。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比起关在那个如同金丝鸟笼一样的金丝鸟雀,她更想当一个经商赚钱的富婆!
“啊,阿芷,阿芷,你终于出来了!”远远的苏芷就看到一辆漆着红色漆的榉木马车里面有一双手在朝着她挥舞着。
听那声音便知是苏冷。
“冷姐姐!”她此时再顾不上其他,连忙奔跑上去。
身后替她端着红色托盘的小马子公公也连忙快走几步,紧赶慢赶终是在她快要爬上马车之前赶到了。
“啊呀,我的小姑奶奶呀,您的这个奖赏都没有拿了!”
苏芷心道,那有什么好拿的,顺和帝还真以为她家里没有夜明珠吗,她只不过是觉得那玩意儿有些太过张扬了,不乐意收藏罢了!
不过竟然要了,自然还是得收着的,不然传到顺和帝的耳朵里只怕又是一桩官司!
苏芷用手指捏着,然后朝小马子公公快速挥挥手,就要催着苏冷的车夫离开。
但小马子却僵在那里四处看了看,然后用焦急的声音道:
“赵夫人,您最近出门可是要小心一些!”
苏芷一怔,还想再问的时候,刚刚还硬扭着她的小马子却突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喂……”
“别叫了,那儿有人看着他,他也不能多说!”苏冷拦住她。
两人快速催动车夫启程。
“直接回苏国公府吧,祖母和三叔知道你回京来可是一直都盼着你回去哪,谁知道你就直接来皇宫了,又命人带给我们那样一个语焉不详的消息,害得我们担心人!”苏芷冷嘟着红唇,捏着苏芷的下巴似有抱怨地道。
苏芷却“嘻嘻”一笑,她知道其实苏冷并不是真的在生她的气,她只是在担心她罢了!
“是不是你们将丫丫他们都接过去了!”
“那可不是嘛,我昨日来皇宫想要接应你出来,却被守卫以宫门落锁为由赶走了,当时我就担心你出事,便让你姐夫把他们都接回苏府了。
离得近一此也好时刻照应着!不过你也真是的,回京了,也不说来府里走一趟,就直接进宫了,皇帝的病真有那么严重吗?”
苏冷有些不以为然。
依她看来,自家堂妹子手头这医术好是好,但是皇宫之中的太医院那可是举国之医者,总不能都还比不过自家妹子这一介女流之辈吧?
苏芷警惕地看看,苏冷示意她可以直接讲:“没关系,这车夫是个在战场上受伤的老兵,耳朵聋了,听不见的。”
尽管如此,苏芷还是让青离坐到车辕上去四处打量着,以免有马车靠近偷听了去。
弄好防护之后,苏芷才小声地将她诊过的顺和帝的脉象说出来。
“什么,他……他的病……病情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这样一来,那就实在是太过吓人了!
“可不是嘛,我要不是亲眼所见,所感,要是听人说起来了也不能相信呀!”
苏芷说着捂着嘴叹息一声又道:“其实很久以前我与鲁老大夫一道儿诊过皇上的脉,但是当时只是有一点点奇怪,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便都没有往心里去。
后来齐泰接手太医院,上次与我一块儿来此诊治时,我也发现了此端倪,不过见着齐泰没说,我便也没多提,可没想到这一次终于爆发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就这样拖着不告诉他吧?”苏冷习惯性皱眉,她已经有些担心苏芷的现状了。
“我如果现在说出来,又无法治愈的话,恐怕更难逃干系,或许他会觉得我是无辜的,选择原谅我,但是如果他执意认定是我或者鲁老大夫故意坑害他,怎么办?”
因为要自保,所以苏芷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将这个事实说出来。
以前说太早了,因为症状太过初期,没有人能够诊得出来,而现在说又太晚了,因为症状严重,已经引起了并发症……
苏芷有些头大。
“行啦,先暂时不要想这些,还是想想回府后该如何跟祖母解释这些事,还有想想多陪一陪你家丫丫和团团圆圆那三个小团子吧,你这当娘的,一声不吭的就走了这么几个月!”
苏冷一席话让苏芷彻底放下了皇宫之行的某些烦恼,而是郑重而认真地考虑起来了她后面提到的那几个问题。
直到到了苏国公府,针对那么几个问题,她依然还没有答案,想着,如果老祖母如果真的问起,那么也只有凭着本心去回答。
果然到了正院见过老太君之后,就被她拉住问及她这么几个月在东南沿海一带的见闻以及她的所作所为。
这些事情对于苏芷还说还算是挺容易的,毕竟前面治病救人那些并不需要瞒着老太君,她讲起来也异常有劲儿。
但是说到后面回京的事情时,她的声音却有越来越小之意,让人轻易间就发现了她的心虚。
“怎么,远处的事情能说得,这近处发生的反倒是不能够与祖母说了?”
老太君穿着绛紫色圆领宽袖长衫,下面穿着藏青色裤子,头上戴着昭君套,正中有一颗祖母绿的宝石装饰着,整个人显得状态极好!
“不是,祖母……既然祖母要听,孙女说便了!”苏芷想了想,祖母年岁大,活得长,吃得盐比她吃的粮还多,过的桥比她走得路还多,有些她心中无法决定的事情,说不定问过她老人家之后还真能成也不一定!
她便照实话说了,但是说过之后,老太君却只给了她五个字:“南郊观音寺!”
“啊……祖母是让我去城外寺里进香?”
“没错儿,在你和赵晋走后,我不放心你们便去那儿许了一个愿,愿你平安归来,如今你这脸虽然有所损伤……”老太君看着她用前面刘海稍微挡住的小伤疤,一脸心疼地道:“好歹也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咱们去还个愿,兴许这个问题的答案,菩萨那儿有也不一定!”
苏芷有些犹豫,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一趟城郊行会改变她这一世全部的命格,甚至还因为她影响了大明的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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