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大概响了七八声，那边传来了一个懒懒的年轻人声音。
“您好，华国生物科技研究所，请问您找谁？”
“我找华星教授！”覃医生忙不迭的应声。
对面几乎没有犹豫，声音依旧懒懒的，带着点不耐烦：
“不好意思，华教授不在，请您预约后再来电。”
像是生怕对面挂断电话，覃医生把脸凑近手机屏幕，声音都大了几分：
“稍等！！麻烦您转告华教授，我是他的老同学，好久没吃二食堂的红烧肉了。”
对面沉默了一秒，覃医生再次开口：“请您务必转告，万分感谢！”
“好的，如果覃医生回来了，会给您回电。”
电话被对面挂断，覃医生也终于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整个人不像刚才那样紧绷，反而有些颓丧的样子。
臧予寻看在眼里，他知道覃医生担心什么。
“您别担心，我们先等等看。”
“可是，小华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们能陪我等吗？”覃医生有些沮丧，他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好不容易想办法联系到她，她却不在。
臧予寻闻言，愣了一下，覃医生那个年代，好像确实没有这么多弯弯绕，而且做学术的人，别看智商一个比一个高，这些人情世故的事情，他们未必精通。
于是，臧予寻不免失笑。
“覃医生，你放心，华教授肯定就在研究所，只不过每天肯定有很多电话打进来，如果每一个都让华教授接，那也不太可能，所以他们才会说华教授不在。”
覃医生眼睛一亮，紧接着又黯淡下去：
“可是，刚才那个年轻人显然不太耐烦的样子，他真能把我的话转告给小华吗？”
“会的，之所以说华教授不在，就是为了筛除那些闲得无聊打电话骚扰的人，既然你说是校友，他一定会去向华教授求证。”
※华国生物科技研究所。
一个年轻人一边整理桌面上的杂物，一边嘴里嘟嘟囔囔，正是刚才接电话的那个人。
“什么二食堂的炒面？哦不对，二食堂的红烧肉？神叨叨的，到底是不是骚扰电话啊？”
他也是刚来这里上班不久，正如臧予寻所说，他的工作内容就是负责接听电话。
筛选出那些骚扰电话，然后把真正需要处理的电话整理好，告诉研究所里的教授们。
此时他也有些拿不准，毕竟华星教授这几年在学术圈风评颇受微词，之前已经有过好几次骚扰电话打过来辱骂教授的了。
但这次这个，感觉这人挺客气的，应该不是那些无聊的人吧？
哎，算了，不管了，先报上去，放进去一个骚扰电话顶多挨顿骂，如果真是什么要紧电话被错过，他可是会被炒鱿鱼的...
年轻人下定决心，放下手里的杂事，将记着刚才电话的便利贴拿在手里，脚步匆匆的向着研究所深处走去。
华星教授年事已高，所以近些年都是住在所里，最近听说隐约有些中风的迹象，更是让一众人等都时刻警醒，不敢掉以轻心。
年轻人走到门前，紧了紧拳头，打气似的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年轻人推门进去，华星教授正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打着什么，时不时抬手扶一下鼻梁上的老花镜。
“什么事？”华星问。
“华教授，有您的电话。”
华星将视线重新看向电脑屏幕，眼眸暗了暗：
“能有什么人找我呢？一个孤老太太，也就那些骂我学术草包的人还能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那人说是您的校友，让我转告您，说好久没吃二食堂的红烧肉了。”
华星猛然从座位上站起，站得太猛，让她有些头晕，她两手撑着桌面，眼睛却死死盯着面前的年轻人，瞳孔都瞬间缩小了一圈。
“那人男的女的?!”
华教授言辞激烈，情绪激动，让年轻人有些紧张，所有人都说华教授脾气最好，怎么一个电话就激动成这样，早知道自己就不来这一趟了...
“男的...”他怯怯的回答。
“好，我知道了，电话留下，你出去吧，我自己回过去。”华星重新坐下，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
年轻人如获大赦，赶紧鞠了一躬，走出房间。
华星看着手中黄色的便签纸，心里一阵翻涌。
二食堂的红烧肉吗？确实好多年没吃过了，有多久了呢？五十年了吧？
当年，她与覃医生就是在二食堂认识的，两人为了抢最后一份红烧肉，起了争执。
华星转身拿餐盘的功夫，覃医生就要走了最后一份红烧肉，气得她与覃医生在食堂当众起了冲突。
两人不打不相识，学医的路途与其他专业相比，格外漫长，两人互相陪伴，虽然免不了吵吵嚷嚷，但却都视对方为自己唯一的知己。
二食堂红烧肉的师傅，总是会给做实验晚来的两人留一份红烧肉，还总是笑着打趣：
“你们俩这么爱吃我做的红烧肉，索性以后等你们结婚，婚宴就包给我算了！”
闹得两人都是一个大红脸。
现在想起当年和覃医生一起在食堂一边吃红烧肉，一边讨论试验的日子，华星的嘴角还会不自觉的荡起一抹涟漪。
这段往事，除了她本人以外，不可能有其他人知晓，这是她与覃医生共同的回忆。
这个电话，难道....
不过她很快摇了摇头，露出了苦笑，故人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经身亡，怎么可能是他呢。
但她又从心底希望真的是他，哪怕这个电话来自幽冥地狱，她也是非打回去不可了。
果然人一老，就会开始相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华星在心里吐槽自己。
不过她手上已经迫不及待的输入那串电话号码，按下了绿色的通话键。
“嘟——”
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华星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喂？小华？是你吗？我是覃枫。”
华星的呼吸变得急促，以至于胸口也开始剧烈的起伏。其实不用他自报家门，他的声音响起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一定是他，是他的声音！！
眼泪逐渐漫出，此刻一个华国顶尖的科研人员放弃了内心坚定地唯物主义，去他妈的唯物主义！去他妈的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