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再度有孕的事,被皇上和太后封锁了消息。
后宫诸位妃嫔并不知情,每日皆安安分分地待在殿内祈福诵经,替皇上为先帝尽孝。
徐贵妃宫中,有位自称是废德妃心腹的太监找到了她,问她想不想当皇后。
徐贵妃眼含戒备,未置可否。
那太监为取得信任,将自己的来历悉数告知。
原来,他曾是老韩国公身边的一名侍卫,因为武艺超群,被老韩国公派去保护他的女儿,也就是废德妃。
后来老韩国公为天下苍生计,决定与先帝结盟,并且将自己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了他。
后来先帝成功平定天下,登基称帝。
老韩国公担心女儿在先帝的后宫内受人欺凌,便安排他净身入宫伺候。
这些年,他暗地里帮废德妃处置了不少宫妃,对宫中各个机构的运行方式都一清二楚。
徐贵妃听了这个故事,并未放下戒心,但是看向老太监的目光多了丝复杂。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奴才只是想在临死前再为曾经的主子做点事。”老太监缓缓道。
“那你为何偏偏找上本宫。”徐贵妃惊疑不定。
“因为奴才和贵妃娘娘有着共同的目标。”
“怎么说?”
老太监手指探进镏金珐琅香炉,沾了些灰,写下一个“和”字。
“这宫中以和为贵,殊不知只有和光同尘,才能皆大欢喜。”
徐贵妃心下一惊,有种被看穿心事的狼狈,便问,“如何才能和光同尘?”
老太监皮笑肉不笑,“腊月初八,羲和公主的抓周宴,贵妃娘娘应提早准备一份大礼才是。”
徐贵妃闻言,有些挫败,“本宫如今既不能执掌宫务,又不能踏出这翊坤宫半步,能准备什么大礼?”
老太监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礼物不必娘娘亲自准备,只需劳驾娘娘在抓周宴上亲自将礼物送去便是。”
抓周仪式一般都会在午宴前进行,届时宴会现场的中央会摆上一张龙凤呈祥大案,上摆: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
这些物品都会经由内务府严格审查,没有执掌宫务之权,根本动不了手脚。
但好在羲和是位公主。
女孩儿的抓周宴上还要加摆些剪子、尺子、绣线、绣品等等。
这时后宫中的妃嫔们若是有心,也可以将自己亲手绣制的香囊手帕,摆放在大案上。
也不图能被选中,只图沾上喜气,等抓周结束后再拿回去,贴身佩戴七七四十九日,据说能增加怀孕几率。
徐贵妃也是昏了头,鬼使神差地便答应下来。
于是整场抓周宴,她都显得心神不宁。
因着云棠有孕,羲和公主的抓周宴是太后一手操办的。
云棠如今还不是很显怀,所以也在宴会上露了个面。
但是待了没多久就被皇上哄着回去休息,也就没有注意到徐贵妃的异常。
抓周宴结束后不久,羲和公主便发起了高烧,慈宁宫一片兵荒马乱,数十位太医连夜被宣进宫。
也许是母女连心,哪怕隔着半座皇宫,睡梦中的云棠也仿佛听到了羲和嘶哑的哭喊声,被惊出一身冷汗。
皇上察觉到云棠的不对劲,柔声询问,“爱妃这是又做噩梦了吗?”
云棠刚和皇上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偶尔会梦到前世发生的事,纤细的身子婴儿般蜷缩着,有时竟将下唇咬出了血。
不过她倒是口风紧得很,从未说过什么梦话。
皇上看在眼里,也派人去调查过云棠的成长经历,最后发现,唯一能解释她这种状况的,也就是只有她那同父异母的嫡姐了。
但是皇上深入了解云棠后,又觉得以她的聪慧,不可能被她那一根筋的嫡姐欺压成这副可怜模样。
所以皇上心里一直抱着疑惑。
云棠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本越看越引人入胜,却怎么也看不到结局的书。
他很期待也享受着探索的过程。
毕竟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相处。
云棠不知皇上心中所想,对适才的噩梦十分介怀,便提出明日想去慈宁宫把羲和接回来。
皇上终于也遇到所有男人都必须面对的难题,当母亲和妻子的想法产生冲突时,该如何从中斡旋。
羲和公主这几个月都待在太后身边。
一开始是为了给皇上和云棠留出相处时间。
后来则是先帝驾崩,太后表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很凄苦,有羲和陪伴会让她开怀许多。
云棠原本也是同意的,今夜不知是怎么了,皇上斟酌着开口,“爱妃这是觉得孤单了?那要不要朕让镇北公夫人进宫陪你。”
镇北公夫人,也就是云棠的母亲许氏。
云棠有些惊讶,这的确是她怀孕以来一直在考虑的事。
只是不知道怎么跟皇帝开口,没想到今夜误打误撞就让皇帝主动提出来这事。
云棠担忧地看向皇上,满心满眼都是他,仿佛他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是父亲说要为长平昭公主守陵三年,而先帝也奏准了的。”
皇上揽云棠入怀,吻了吻她清香的发丝,“即便是官员丁忧,自古亦有夺情起复之例,镇北公为皇姐守陵近一年,足以证明他的诚心。”
“如今先帝驾崩,四方蛮夷皆闻风而动,各地藩王也心思各异,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就算爱妃不说,朕也正准备召镇北公回京,只不过原先是想给爱妃一个惊喜。”
“皇上,臣妾真不知还怎么感谢您。”云棠柔软的双臂,如缠绕的藤蔓般搭上皇帝的肩。
这回的感激是真心实意。
若不是她这辈子遇见皇上,此时的云家早已没落,并且分崩离析,一家人哪里还有团聚的机会。
皇上的手掌缓缓下移,落在云棠微微隆起的腹部,轻轻抚摸着,“该说感谢的是朕,若不是爱妃,朕可能一辈子都感受不到为人父的喜悦,爱妃一直都是朕的福星。”
云棠想到她还有一颗生子丸和一颗生女丸,决定找机会都用掉。
怀孕虽然很辛苦,但是为皇上生儿育女是值得的。
床帷轻动,烛光摇曳,两人享受着夜半难得的温馨与静谧。
直到慈宁宫遣人来告知,羲和公主高烧不退。
云棠当场慌了神,随意披了件外套便要往外跑。
关键时刻还是皇上更加冷静,他亲自替云棠穿好御寒的衣物和棉靴。
等抱起六神无主的她走到承乾宫门外时,九龙沉香轿撵已经准备好。
两人乘坐宫里速度最快的轿撵,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在飘落细雪的深夜,朝慈宁宫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