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赐婚不成,清河王夫妇又动了将女儿送进宫的心思。
倒也不是贪图那荣华富贵,只是如今高门大户普遍流行亲上加亲。
再加上皇上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都知他本性仁厚,想来日后也不会苛待清河郡主。
清河王夫妇多方面考虑后,这次是由清河王妃出面,递了拜帖求见皇贵妃。
因为都知道皇贵妃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她说一句比旁人说一百句都管用。
庸王之乱被火速平息后,各地没有参加这次清君侧的藩王们,都歇了跟皇上斗的心思。
见时局稳定了些,皇上和太后也就不再封锁云棠怀孕的消息,因此芙蓉园的出入管控级别也随之下降。
像清河王妃这样的宗室命妇,想要见云棠一面也就没那么难了。
清河王妃来之前询问过女儿,知道女儿和皇贵妃相处得不错,且目前也没有心上人,对于嫁人这件事无可无不可。
因此想要事成,关键都在皇贵妃这儿。
听说皇贵妃素喜音乐,清河王妃狠下心,将祖上传下来的司马相如弹奏《凤求凰》的那架绿绮琴带过来,当做了见面礼。
云棠只是喜欢听音乐,对于演奏却是一窍不通,因此哪怕看到传说中名琴绿绮,表现得也很是淡然。
但礼节上却丝毫不怠慢,清河王妃离开时发现马车后新添了两架红木漆金箱,亲随禀告说是皇贵妃赏下的。
清河王妃回府后开箱一清点,发现这两大箱金银玉器的市价,不多不少正好是那架绿绮琴的两倍。
虽说如此名琴不应该以俗物衡量其身价,但不可否认,只要是物品,就会一个估算的价格。
那架绿绮即便拿到市面上拍卖,又恰巧遇上爱琴如痴之人,也不过就是这个价位了。
清河王妃这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迷恋皇贵妃。
这位娘娘,实在是个世间少有的妙人儿,貌若天仙也就罢了,还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将后宫中旁的妃嫔都衬成了俗物。
也许是女子的直觉,让清河王妃突然有些不太想让郡主入宫为妃。
皇上本就三宫六院,佳丽众多,如今又被这位皇贵妃娘娘牵住了大半的心神。
剩下那点微末的宠爱,女儿还得和这么多女人竞争,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清河王妃越想越睡不着觉,决定隔天再去求见皇贵妃一回。
就说他们想清楚了,清河郡主性格跳脱,实在不适合入宫为妃。
同时还在心里祈祷,希望皇贵妃不会因为她的善变而生气。
如果云棠现在就知道清河王妃的想法,她真的会绷不住。
因为她为了完成清河王妃的嘱托,不过在皇上面前随口提了句,打算什么时候给后宫再添些新人的事,就得了皇上整顿饭的冷脸。
饭后吃水果时,呈上来的是西域进贡的美人指。
这是西域独有的葡萄品种,果子根部是绿的,顶端却泛着红,便如那含羞带怯的美人。
小小一银碟儿的美人指,却是穿越了数千里无人的荒漠,不知路上损耗了多少才得这么新鲜完整的一串。
入口酸甜爽脆,带着刚出冰窖的凉意,平息了饭后的闷热。
云棠见皇上既不同她说话,也不像平时一样弹琴给她听,心中惴惴,吃了两三颗便清了手去沐浴。
等她沐浴完出来,就见皇上换了一身锦衣常服,靠在罗汉床上,修长的手指拨弄着膝上的绿绮琴,音不成调。
小桌上的美人指也没有撤下去,就这么放在一旁。
皇上见云棠身披纱衣出来,目光中划过一缕暗芒,故作姿态道,“皇贵妃在先帝孝期提后宫纳新之事,居心何在,实在该罚。”
话音未落,指间一挑,琴弦猛地一震。
云棠被吓得不轻,不知道皇上在搞什么名堂,只知道他以前,从未以这般态度对待过自己,心里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不自觉地水眸潋滟。
皇上却是不敢看云棠的眼睛,怕自己一看到又会心软,便直接解下丝绦腰带蒙住云棠的双眼,将绿绮琴置于桌案上,让云棠靠在自己怀里。
云棠目不能视物,内心不由得生出些恐惧,小手紧抓着皇上散开的衣襟,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然而皇上做完这些后,却是旧事重提,说起前几日教云棠听音识调的事。
当时云棠有一次并没有听出准确的音调,只是偷看了皇上拨动琴弦的手才误打误撞猜对。
所以这次皇上要提前蒙住她的双眼,防止她作弊。
云棠自然是频频出错,皇上总算能明目张胆地惩罚她。
摘下一颗美人指让云棠檀口含着,倾身来喂他。
刚开始云棠还羞愤欲死,眼泪顺着眼角溢出,在美玉无瑕的脸侧淌出濡湿的痕迹。
因为皇上既不许她摘下蒙眼的绸带,也不愿意低头就她,云棠摸索着探身,每次小惩结束都累得微喘。
半碟美人指就这样吃完,云棠累出一身薄汗,于乐律一道是半点长进都无。
皇上却仍不肯放过她,又想出些新花样来玩,直到云棠感觉肚里的孩子动了下,蜷缩起身子作痛苦状。
皇上这才收了玩兴,将她抱去床榻上休息。
解开她眼前的绸带时,不忘用手蒙住她的双眼,给她适应明亮光线的时间。
经过这样一夜,再听到清河王妃反复的言辞,云棠只能维持表面的风度。
皇上抓住她这点错处不放,又以太医说她这胎身子重,要多运动才能顺利生产为由,命她每日午后都来给他送些茶点果品。
这日膳房送来的果品又是葡萄,不过是名叫碎玉的青提品种。
云棠照例给皇上送过去,却没想到这回书房内还有外臣在。
因着隔了两重纱幔,云棠只能隐约看见深紫色的官服和那人的侧脸。
但云棠却一眼认出那人是谢珩。
谢珩此刻背脊微躬,以手挽袖,正在快速誊写些什么,并未注意到云棠从里侧门进来。
而云棠只不过是出于好奇多看了两眼,便引起皇上不悦,每日等待云棠到来的喜悦,尽数酿化成冒泡的酸醋。
不论身处何地,只要云棠一出现,皇上的眼神都会落在她身上,因此才能捕捉到她转瞬即逝的不专心。
而云棠显然并非如此。
皇上突然就想到清河郡主送来的那块手帕,锦衣卫早就将手帕的来历调查得一清二楚。
是云棠的手帕。
当时她用这帕子包了几块糕点送给谢珩。
皇上也私下找云棠的侍女小桃询问过,再次做了确定,知道云棠跟谢珩之间并无其他。
小桃心胸坦荡,如实相告后,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妥,因此回来后就没有特地告知云棠此事。
种种巧合之下,让云棠在皇上面前彻底处于被动。
也让她对皇上的喜怒无常有了新的认知。
皇上要云棠在书房里,当着外臣的面,像那晚一样,口衔葡萄喂他。
云棠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触怒了皇上,委屈地咬住下唇,可怜兮兮地看向他,以求他能心软。
然而皇上不为所动,牢牢地盯着她,眼眸中展现出不可抗拒的威严。
云棠思索半晌,含泪照做。
中途也不知是不是谢珩誊写好文章转过身,她听到玉笔砸落地面的清脆声响,眼泪不禁落得更凶。
皇上却是愈发烦躁,他不明白云棠为何要哭。
全天下都知道云棠是他的女人,谢珩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