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也没有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居然赶在这个时候出生。
王府里的产房产婆都白准备了。
阿青抱着云棠在房檐上奔走,同时四下张望,希望能找个安全的地方给云棠待产。
月色如水,照得天地间都仿佛覆上一层白霜。
阿青正要跃下房檐,在离王府不远的小巷落脚,却见眼前白光一闪。
多年刀尖舔血的江湖生涯让她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后跃的同时挥刀斩去。
夜空中顿时响起数十声类似于琴弦崩断的声音。
“真可惜啊,就差一点就能网住两个小美人了,嘻嘻。”
埋伏在巷底阴影处的人终于现身。
阿青一眼就认出了他。
此人是同飞天蜈蚣、遁地鼠等人并称为七大恶人的花蜘蛛。
不仅仅是因为他左脸上纹着只色彩艳丽的蜘蛛,更因为他是江湖上少有的以丝线作为武器的人。
而且他使用的丝线原料复杂,还在毒水中浸泡过,一旦被缠上,就会犹如落入蛛网的昆虫,全身麻痹。
幸亏阿青及时发现异样,否则此时她们二人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阿青不跟花蜘蛛多废话,扬刀上前,先发制人。
她手中的长刀在月光下泛着红色光晕,挥舞起来宛若飘落的花瓣。
“原来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教左护法,花萝刀。”花蜘蛛的神色凝重起来。
身上骤然飞出数十根冷白丝线同阿青缠斗起来。
花蜘蛛的丝线是以深海鲛纱为原料,经过七七四十九道工序秘制而成。
普通的镔铁刀剑撞上他的鲛丝都会卷刃。
但阿青的花萝刀乃是掺杂了天外神铁炼制而成,斩起鲛丝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花蜘蛛被逼得节节败退,眼看身上的鲛丝就要用尽,他不得不转身逃走。
阿青也不去追他,连忙赶回云棠身边。
“花蜘蛛既然出现了,七大恶人中的另外四个也应该离得不远。”阿青神色严肃。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最好是去京郊找教主和王爷,王妃还撑得住吗?”
云棠现在正处于阵痛期,她听王府里的产婆们说过,有的孕妇阵痛会持续很长时间,因此她也不确定自己何时能生产。
现在京城这么乱,这些武林人士明显是结成同盟有备而来。
确实如阿青所说,去找沈翊他们才是最好的安排。
“我还撑得住,只是不能施展轻功了,否则很可能会出现刚才那种意外。”
“这好办,王妃一点也不重,我抱着很轻松。”阿青说着又将云棠打横抱了起来。
云棠也是见过阿青修行时提着百八十斤重的沙袋绕着王府跑圈,知道自己的体重对她来说算不上负担。
现在情况危急,她也顾不得羞涩,任由阿青抱着她朝京郊赶去。
云棠看着阿青的侧脸,想到花蜘蛛刚才说她就是魔教的左护法,心里不由得泛起丝丝涟漪。
前世云棠被卖到魔教做血奴,看到的魔教高层脸上都戴着曼珠沙华面具,因此她并未见过左护法的真面目。
没想到阿青居然就是左护法,云棠不由得感慨缘分的奇妙。
但同时内心又升起一股担忧,前世她被南宫翎带去嵩山武道大会前,听魔教中人说左护法身受重伤。
可惜她没有机会询问具体情况,否则就能提醒阿青早做防备。
云棠认真思索着该如何帮阿青躲过一劫,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出了城。
京郊外是一片连绵的群山,叫做翠屏山,这里层峦叠嶂,物产丰富。
陆屿经常来这儿采药,有时一待便是半个月。
因此想要在里面找人极为困难,阿青也只是听说沈翊和南宫翎大致去往这一带,并不清楚具体的位置。
好在她们进山后,外面那些心怀叵测的江湖人士也很难找到她们。
云棠记起陆屿曾说过,他在翠屏山里有个临时居住的洞穴,里面打理得整洁干净,还有简单的家具。
她们今晚看来是得在山里落脚了,不如就到哪里去。
陆屿说的山洞位置很隐蔽,因此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阿青走在前面开路,云棠按照记忆里陆屿提供信息指路。
山里寂静空旷,只偶尔听见两声虫鸣鸟叫。
走了小半个时辰,两人终于找到洞穴。
里面果然如陆屿所说,不但收拾得相当干净,连火折子之类的物品都有。
阿青见状便决定去刚才经过的山溪那里舀两桶水回来烧热,以备不时之需。
云棠也表示同意。
虽然进山后她感觉腹中疼痛减轻了不少,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万一羊水破了,她是得立刻生产的,若是身边连热水都没有,也是很难办。
阿青安置好云棠,提着木桶出去后,又在洞穴口盖上一层爬山虎作为掩护。
奔波了半夜,云棠靠在石壁上,昏昏欲睡。
不过一刻钟,她听到洞穴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是谁?”云棠顿时警觉起来。
阿青提着装满水的木桶回来,不可能还刻意控制脚步声。
而且这人的脚步声相当平稳,好像是故意发出声响让她知晓般。
“施主莫怕,贫尼法号寂寻,乃是慈航静斋门人,因进山采药误了回城的时辰,想找个洞穴打坐一晚。”
寂寻师太的声音温和,耐心说明来意。
“若是施主有不便之处,贫尼这便告辞。”
云棠心中忐忑,阿青还没回来,她不敢轻信于人。
见云棠始终沉默,那脚步声便又响了起来,逐渐远去。
“你是何人!”阿青远远看见有个人影在洞口伫立,将水桶放下便立刻赶了回来。
“贫尼法号寂寻,敢问施主高姓大名?”寂寻手中拂尘一卷,轻松化解了阿青的试探。
阿青闻言眼神一亮,迅速收招施礼道:“寂寻师太,听说你医术高明,救死扶伤无数,可是真的?”
“医术高明谈不上,不过尽力而为罢了。”寂寻平和道。
阿青如同看见救星般,上前一把攥住寂寻的手腕,殷切道,“师太可会接生,能不能教下我怎么给产妇接生?”
“这里有产妇?”寂寻捕捉到关键词,眸底闪过一丝异色。
“此事说来话长,师太先别忙着离开,等我去将水挑回来烧上,再慢慢向您请教。”
阿青现在只能临时抱佛脚。
她十分后悔前些时日没有跟府里的产婆们虚心学习。
摄政王倒是什么都学会了,偏偏人又不在。
两人谈话的功夫,云棠突然感觉身下一凉,似乎是羊水破了。
阿青刚把水提进来,云棠就脸色煞白道:“我可能真的要生了。”
“什么?”阿青没经历过生产,顿时心急如焚,她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冒险去拜托寂寻师太进来帮忙。
慈航静斋向来与邪魔歪道势不两立,在江湖上名声还是很不错的,经常会听到她们斩奸除恶救死扶伤的事迹。
不过阿青身为魔教中人,向来都被划分到邪魔歪道的行列,因此和这些正道人士很不对付。
若是只有阿青一个人,就算是重伤濒死她也不会向这些正道人士求助。
但是为了云棠能顺利生产,她只能豁出去了。
寂寻师太年近不惑,气质沉稳,她显然很有接生的经验。
进入洞穴后,察看了里面的家具摆设,立刻吩咐阿青去烧热水。
云棠没想到沈翊夜以继日地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她居然一丁点儿都没有享受到,现在竟然是在荒山野岭的洞穴里生产。
不过好在她服用了锦囊里的健体丸柔体丸,又有金蚕蛊和玄冥老祖的深厚内力加成。
生产的过程比她想象中的要轻松得多。
阿青刚把一壶水烧开,倒进木盆里端过来,云棠就已经生下了第一个孩子。
“是个男孩。”寂寻师太替孩子剪了脐带,又倒提着将他拍哭。
婴儿清亮的哭声远远的传了出去,在空旷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伫立在山头的独臂法王听到这声音,猛地睁开眼,朝声音的源头飞奔而去。
“阿弥陀佛,不枉贫僧忍辱负重,闭关十年,今日总算能为父报仇。”
独臂法王伫立在洞穴前,呼啸而过的山风涨满了他略显空荡的僧袍。
他生来残疾,为亲生父母所抛弃,是地藏邪僧收养了他,给了他新生。
无论如何,他都得替养父报仇。
阿青听到独臂法王的声音,知道一场恶战无法避免。
她给云棠的长子清洗了一番后,用素布包裹起来缠在自己怀里。
“阿青,你要做什么?”
云棠见阿青怀里裹着孩子,提起花萝刀便要往外走,焦急的喊道。
阿青背对云棠道:“王妃安心生产,我将外面那人引开后,就会赶回来。”
“独臂法王此行是为报杀父之仇,想抢夺孩子来威胁摄政王,我必须带着孩子才能引来他。”
“阿青,这样你会很危险。”云棠细细的喘着气,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没出来。
“他想抓我们威胁王爷就让他抓好了。”云棠劝说道,“我相信王爷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不行,他对王爷恨之入骨,若是王妃落入他手里,后果不堪设想。”阿青说完,毅然决然地冲了出去。
“阿弥陀佛,王妃莫要太忧心,贫尼适才已经传信给同门师姐妹,不多时她们便会赶来相助。”
寂寻见云棠神色急躁,气息紊乱,不由得安抚道。
云棠也知道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要生。
“独臂,我怀里抱着的可是摄政王膝下唯一的子嗣。”阿青朗声道,“你觉得他重要还是里面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重要。”
“把他交给我,我可以饶你一命。”独臂法王看向阿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