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聿,你来得正好,本王有要事和你商量。”
云棠正襟危坐,神色端肃。
该认真的时候,她也丝毫不会怯场。
这是她和宇文祜昨夜早就商量好的,带五百精兵亲自去劫粮。
一来可以防止走漏消息打草惊蛇,二来也能提前探明地形,给二十万大军找到一条出路。
只要避开南越人事先布下的陷阱,就能带领将士们突出重围。
齐聿不明所以,得知宇文祜要以身犯险深入南越腹地,腾地一下站起身道,“王爷,请恕属下直言,此事太过危险,您是千金之躯,万不可亲往南越腹地。”
虽然这少年从头到尾都和云棠不对付。
但他对宇文祜是真的忠心,此刻眼中的焦急担忧做不得假。
这个决定属实有些冒险,不成功便成仁。
但云棠看过史书,深刻地了解到这二十万大军与宇文祜的生死休戚相关。
如果不能救出他们,宇文祜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非常时刻行非常事,也是迫不得已。
齐聿不愧是从小跟在宇文祜身边的亲兵,哪怕心里有再多疑惑,得到命令后也会不打折扣地执行。
当天夜里,齐聿便点好五百精兵在营地外等候。
云棠带着宇文祜一同前往。
齐聿看到“云棠”也跟了来,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但想到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暂时也没空管她。
宇文祜一身男装打扮,艰难地适应着新身体,她本来准备单独骑一匹马,但齐聿根本就没有给她准备马匹。
待到众人都上马整装待发,宇文祜站在原地,脸色十分难看。
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未受过这样明目张胆地冷待。
太后虽然不喜他,却也不会在吃穿用度上克扣他。
宇文祜总算明白了何谓女子生存不易。
可碍于身份,他又不可能开口斥责齐聿。
就在宇文祜神色变换之际,云棠骑着最好的那匹汗血宝马行至他身前,马鞭卷起他,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他就已经坐在了云棠身前。
这种靠在“自己”怀里的体验实在有些微妙,但大事当前,也顾不得这些细节。
五百精兵按照计划开始赶路,终于在一天一夜后抵达南越境内的运粮官道。
只见附近都有南越官兵把守,但官道绵长,均摊下来各处的守卫并不多。
这五百精兵都是能以一挡十的存在,只要提前选好地点埋伏,足以打运粮队一个措手不及。
云棠带着五百精兵选择地点埋伏,宇文祜时不时暗中出声提点。
齐聿看到自己心目中英明神武的王爷,现在色令智昏得可以,叹气的同时,也忍不住感慨云家人果然有手段。
必死的局都能让云棠闯出一条生路,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五百精兵们了解“云棠”的身份后,一开始也都对她持有偏见。
但是接连几天的相处下来,却发现她和一般女子很不一样,行军途中众人遭遇困境时,多亏她提出的建议才能渡过难关。
她并没有刻意去讨好谁,只是默默为所有人提供帮助。
这样的女子若不是身为云家女,倒是勉强能配得上他们王爷。
毕竟王爷由于不近女色,至今膝下无子。
若有女子能为他诞下一儿半女,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
若是宇文祜得知下属们的想法,怕是会哭笑不得。
两人交换身体的大事,至今没有人发现不对劲,都是在以常理推测事实,但却与真相南辕北辙。
云棠对新身份适应良好。
她当男人当久了还真舍不得换回去。
想到神秘锦囊里那些双胎丸、多胎丸,似乎是在提醒她,必须要生孩子才能完成任务。
也不知道若是她服用移魂丸后,让人代替她怀孕行不行。
只可惜移魂丸有使用期限,她也没有足够的移魂丸支撑整个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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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精兵最终选择在一处险道埋伏,斥候传回消息说,南越的运粮队就在前方不远处,大概一两天就能抵达。
现在需要的就是足够的耐心。
然而谁也没想到,他们刚一踏入南越境内就被闻人烬的手下盯上。
这次负责给在宛城的南越军队送粮的人是闻人烬的王兄。
闻人烬想要登上南越王位,他的王兄就是他最大的阻碍。
因此他提前在官道上设伏,想要劫走粮草,打他王兄一个措手不及。
可没想到此行竟然有意外之喜。
当下属来汇报说看到了疑似云棠的女子时,闻人烬心脏剧烈地跳动,几乎要蹦出胸腔。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云棠。
在北魏做质子的那些年里,唯有云棠对他有过善意。
她是他贫瘠生命中唯一的光。
他根本就不喜欢云苏,可云苏为了逃避和宇文祜的婚约,下药陷害他,说他毁了她的清白。
为了活下去,他只能捏着鼻子娶了她。
云家上下除了云棠外都是一群蠢货,被他随便忽悠几句就举家叛国。
闻人烬表面上好生安置云家人,内心却对他们十分不屑。
南越贵族们也对云家观感复杂。
虽然多亏了云家人开城门投降,南越才能不费一兵一卒得到宛城。
但背叛者总是令人难以放心,他们能背叛一次,难保不能背叛第二次。
云家人在南越的处境,并没有他们曾经想象中的那么好。
甚至比他们在北魏时要差得多。
但他们已经没办法回头,只能寄希望于云苏能紧紧抓住闻人烬的心,尽早成为南越王后。
改善云家的处境。
闻人烬并非刻意苛待云家人,但不可否认他心里有怨气。
他不明白说好的全府上下一起来南越,他们为什么偏偏把云棠留在北魏。
他们是想害死她吗?
当闻人烬得知云棠被北魏官兵抓住,不日便要凌迟处死时,他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
他现在实力还太弱,就算不顾一切也没办法救出她。
但是那一刻闻人烬在心里发誓,若云棠身死,他定要百般折磨云家人,为她讨回公道。
云苏在北魏京城一向骄阳跋扈,但那也是因为她有跋扈的资本。
她的父亲哥哥都是将军,母亲是郡主,祖母是长公主,全家都是北魏的天潢贵胄。
可她仍旧贪心不足,想要做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在得知宇文祜无缘皇位后,不惜给闻人烬下药也要退掉从小定下的婚约。
她把宝都压在了闻人烬身上,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回到南越登上王位,这样她就能当上王后。
云苏天真也就算了,云家人也全是糊涂虫。
闻人烬冷漠地想着,若他成为南越王,怎么可能还让云家人活着。
他们的存在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污点。
他之所以还愿意和云家人虚以委蛇,不过是权宜之计。
但是对云棠,他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曾经他作为质子,卑微到尘埃里,只能和大黄狗抢食吃。
而云棠在云府的处境,也并不比她好多少。
但她仍然愿意在手里只有一个馒头的时候,掰开半个分给她。
她的善良是那样纯粹,不夹杂丝毫的算计。
闻人烬内心翻涌着污秽的黑暗,每每看到她那双澄澈的眼眸,就会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若是云苏没有下药陷害他,他或许还能维持着小心翼翼地暗恋。
但是自从他娶了云苏后,云棠便刻意同他保持距离,他就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若他一辈子待在北魏做这个憋屈的质子,他和云棠便也从此男婚女嫁,再无可能。
闻人烬决定赌一把,他对云家人的愚蠢了如指掌,知道云苏就是这群人的命根子,为了云苏能得偿所愿,他们即便是叛国也在所不惜。
然而他苦心谋划这一切,只是为了能够和云棠再有一丝丝可能性。
他满心以为云家叛逃时会带上云棠。
他甚至幻想过无数次,当云家人再毫无理由地欺辱云棠时,他能理直气壮地站出来维护她。
这些他从来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意,都融化在深夜的梦里。
如今他本以为自己就要永远失去云棠,没想到她居然又出现在他眼前。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陷害王兄的事可以先放一放,那个脑灌肥肠的蠢猪迟早会死在他手里。
可云棠他绝不能再错过。
闻人烬立马下达命令,改变计划,不惜一切代价将云棠掳回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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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当运粮队途经险道时,三方势力一齐动手。
其中两方的目的是争夺粮食,而第三方的目的却是掳人。
兵荒马乱之际,众人无瑕分神顾及旁人。
宇文祜虽然有着勇冠三军的好身手,但受限于云棠娇弱的身体,连三成的实力也发挥不出来。
而云棠那边则恰好相反,用着宇文祜人高马大的身体,一枪下去就能让敌人脑袋开花。
她可算体会到力大无穷的乐趣,长枪越挥越兴奋,几乎是杀红了眼。
南越人见败局已定,纷纷掏出火折子,宁愿把粮草都烧了也不留给敌人。
云棠这边的五百精兵拼死抢救,但也只勉强保住一半。
还来不及享受胜利的喜悦,云棠四下一望,猛地发现宇文祜不见了。
与此同时,刚才负责纠缠他们的第三方势力也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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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祜是被人用迷药迷晕了带走的。
云棠的身体没有经过抗药性训练,极容易陷入这种危险境地。
若是宇文祜原本的身体,哪怕迷药再浓两倍,也不至于让他在战场上失去意识。
但俗话说得好,祸兮福之所倚。
谁能想到他一睁开眼,就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日思夜想的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