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祜策马远离京城,感觉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好似都是他的臆想。
他回京时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能离开。
但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云棠会在他心上烙印下如此之深的痕迹。
若是半年前,有谁说他会爱上叛国贼之女,并且爱到痛彻心扉的地步。
他一定会嗤之以鼻。
但现在他分明可以海阔凭鱼跃,山高任鸟飞,却为何一步三回头,期待某个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是啊,她刚入宫就被封为贵妃,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又怎么会有空想起他这个落魄的伤心人。
宇文祜嘴角扯动了半天,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可是这个动作似乎对他来说很艰难。
最后这个笑容异常僵硬难看,好在无人得见。
就在宇文祜头也不回地骑着马一路向南时。
京城的城楼上,出现一抹纤细的身影,而她身后则是身着杏黄色华服的高大男子。
“城楼风大,小心着凉。”北皇体贴地为云棠披上斗篷。
云棠没有拒绝,她接下来要在后宫讨生活,和皇上闹得太僵对她没有好处。
但是她绝不会让北皇碰她。
现在宇文祜已经安全离京,北皇和太后再也没办法用他的性命威胁她。
这样一来,她行事反而会方便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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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边境,军营校场。
晨光熹微,早起的士兵们陆续完成训练量,三两成群去吃早饭。
唯独最早来的宇文祜,等到人都散光了还在挥汗如雨。
他从京师回来后,每日早晚都要各做一千个俯卧撑,外加围着营地快跑五圈慢跑十圈。
连着半月的高强度训练下来,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又紧实了一圈。
与此同时,那双泛着幽光的深邃血瞳,也愈发让人不寒而栗。
军营里几乎没有士兵敢跟他对视,因为会吓得手脚发软。
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宇文祜究竟在京师遭遇了什么,为何云棠没有跟他一起回来。
一开始还有人猜测说云棠可能是被秘密处死了。
但是当有不少值夜士兵看到宇文祜独自一人坐在附近的山丘上买醉时,又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们跟着王爷这么多年,知道他绝不是轻易被困难打倒的人。
既然他亲自跟云棠姑娘回京师,就是做好了要力保她的准备。
就算皇上最终还是不愿意赦免云棠姑娘,王爷哪怕带着她又回边境,也一定会保护好她。
据军营里有相关经验的老大哥们观察,王爷这段时间的表现,更像是受了情伤。
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冷心冷情的王爷变得如此反常。
恐怕也就只有云棠姑娘了。
齐聿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受到军营里众将士们的嘱托,要他作为代表来和王爷谈谈心。
据一位不愿透露真名的军爷说,感情的事最忌钻牛角尖,有时候当局者迷,局外人随口一句话说不定就能指明方向。
齐聿听到说能帮到王爷,向来忠心耿耿的他也愿意做些尝试。
只是他作为下属,本不应该插手上司的私事。
齐聿跟着宇文祜这么多年以来,都是谨守本分,从不逾矩。
若不是之前那三个月里王爷曾经表现的十分平易近人,他还真不敢做这个说客。
“王爷,酒入愁肠愁更愁,您还是少喝点吧。”
当宇文祜喝完了一坛酒,伸手要去拿新的一坛时,齐聿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劝道。
“王爷前些日子不是还说,任何事情都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怎么忘了呢?”
齐聿试着让宇文祜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但宇文祜却愣了下,恍惚道,“本王说过这样的话吗?”
齐聿不假思索道,“王爷不记得了,就在特使即将赶至宛城时,咱们的二十万大军有数万人还没有安排好,当时王爷为了尽快给大家找到栖身之所,急得都上火了,额头上还爆出一个痘痘。”
宇文祜越听越惊奇,他虽然有些醉了,但是却很清楚齐聿说的人并不是他。
是曾经住在他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灵魂。
哪怕她已经离他而去,她留下的痕迹还是萦绕不散。
宇文祜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将手中的酒递给齐聿道,“多讲些本王回京前三个月里发生的事。”
齐聿见宇文祜终于肯放下酒坛子,自觉成功了一半,讲起当初的事也愈发滔滔不绝。
在齐聿绘声绘色的讲述中,云棠的形象在宇文祜脑海中逐渐丰满起来。
这是他不得而知的属于她的另一面。
身为男子时的云棠,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越听下去,宇文祜就越觉得割裂。
他不相信齐聿讲述中洒脱恣意的云棠,会是沉溺于荣华富贵的人。
可她就是这么做了。
哪怕还怀着他的孩子,她也义无反顾地决定入宫。
皇上和太后会让她留下腹中的孩子吗?
只要一想到这点,宇文祜就心痛得快要窒息。
他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哪怕是三岁时被太后掐着脖子快要窒息而亡时,那种无力感也没有现在这般强烈。
因为他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母,但是可以选择自己的爱人。
云棠是他认定的妻子。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看走了眼。
但是就像云棠曾经说过的那样,任何事情都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就得直面现实。
扪心自问,若云棠真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他难道就能放手吗?
他不能!
她想要富贵,那他便要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人,让她永远也离不开他!
如果说之前他练兵屯粮只是为了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那如今他又增加了一个新的欲望,对至高权力的渴望。
因为只有他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人,云棠才会始终坚定的选择他。
想通后的宇文祜每日仍旧坚持高强度的训练,但是再也不会浪费时间伤春悲秋。
为了达成心中的目标,他现在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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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花园。
“皇上不必每日都陪臣妾散步。”云棠穿着石榴色宽松宫装,这身衣服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窈窕的身材。
北皇看她的眼神已经够热切,她实在不想惹火。
“无妨,朕每日处理朝政,经常要在桌案前久坐,能像这样活动下筋骨,对朕的身体也有好处。”
北皇其实并不喜欢运动,他往常哪怕在御花园走动也是乘坐轿撵,但是那样就没办法近距离接触云棠了。
因为担心他情不自禁做出错事,太后严令禁止他去云棠宫里。
他只能想办法在御花园和云棠制造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