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着穆老爷子微微颤抖的嘴角。
“大哥，你这就不对了，咋能这么办事儿？”
随着穆青水的话音响起，一个针线笸箩就砸向了陈氏。
笸箩里的针头线脑乱麻麻地就落在了陈氏头上，陈氏“嗷——”地一声就跳将起来，带翻了身边的一盖帘饺子。
人们又转头去看陈氏，穆小莲赶紧过去帮陈氏摘挂在头上的两绺绣线。
“血！娘，你流血了！”穆小莲发出一声惊叫。
也许是笸箩里的剪刀针线划到了陈氏的脸，陈氏的额头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血印。
穆青山一见媳妇流血了，赶忙一边穿鞋过来看，一边埋怨江氏：“娘，您看您，手下咋没准儿？”
江氏心里有气，一看大儿子这么护着媳妇。张嘴就骂：“丧了良心的一窝子，我这是养了一群白眼狼啊！这是嫌我活得命长了啊？赶紧的，把我埋了吧，你们这一群没良心的犊子玩意儿……”
陈氏被吓得惊魂未定，她抹了一下额头，那张白白胖胖的大脸上就模糊了一片。
陈氏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哇——”地一声就嚎丧开了。她不敢冲着江氏，而是冲着穆青山。
“你们老穆家能耐啊，开始打儿媳妇了，刚打走三房的媳妇，又开始欺负大房的了，你们家还要脸吗？你们这是什么人家啊？闺女没出嫁就大肚子，孙女见了汉子就往人家身上扑，你们老穆家还嫌名声不臭吗？你们……”
陈氏一边嚎哭，一边抓起面板上的饺子就朝穆青山砸。
何氏一看刚包好的饺子都被陈氏砸了，赶紧拽陈氏，嘴里还喊：“唉，你扔饺子干嘛啊？”
穆青山一边躲陈氏扔过来的饺子，一边喊：“你、你砸我干啥？跟我有啥干系，那都是……”
穆青山想说是爹娘管教不严，他睨了一眼气势汹汹的江氏没敢这么说，转头就改了话锋：“都是……都是老二家的事儿。”
“唉大哥，你这是啥话呢？”穆青水不服气，这怎么跟自己这房扯上关系了。
穆青山转身冲着穆青水喊：“你还有脸在这说话？你两口子教女无方，人家康挺都定亲了，五丫头还生生往人家身上扑。”
“你胡说！哪个说的？”穆青水是个楞的，一听这话就不干了，挽了袖子想往大哥身边冲。
何氏在旁边也气烘烘地拽着陈氏的胳膊说：“跟俺们啥关系？是你两口子办事儿不地道。唉，你别扔饺子啊，你……”
这时，一直坐在炕沿边上的穆小芬冲出来，气得脸色涨红，她伸手指向穆小莲道：“都是我大姐，是她教我这么干的，都是她穆小莲教的，她让我往上扑的，说扑上去康挺就脱不了干系了。还有、还有……穆小莲和小姑俩撺掇我去抢六丫头的东西，还有呢……”
穆小芬还想说，穆小莲冲上去“啪”地一下，一个巴掌拍在了穆小芬的脸上。
扇完了穆小芬，穆小莲自己也愣了一下。
就在穆小莲愣神的空档，只见穆小芬一瞪眼睛，举起手里的一个东西就朝穆小莲的脸刺来。
所有人都没看清穆小芬手里拿的是什么，只看见穆小莲粉俏的脸蛋上霎时间就出现了一道血印子。
陈氏一见闺女脸被划伤，这还了得？闺女出了年就要嫁人了，脸上咋能有血印子，这不是破相了吗？
陈氏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冲过来，抓起穆小芬的头发就扯，后面的何氏见陈氏对自己闺女下手，抓起擀面杖就过来往陈氏身上砸。
后面的穆青山和穆青水本想着过来拉架，可哥俩一碰头也开始互不相让扭打到了一处。
这下子屋子里可是热闹，几个女人纠缠在一起扯头发拽衣服，穆小莲捂着脸爹一声娘一声地喊。穆青山哥俩掐脖子抱腰也是各不相让，两家的孩子都怕自己爹娘吃亏，也都相继投入了战斗。
江氏坐在炕上破口大骂，又拍着炕席嚎丧：儿女不孝啊丧尽天良啊，把我埋了吧……
穆老爷子早已气得嘴唇打颤脸色发青，他敲着烟袋锅子，一会喊老大你住手，一会喊老二你要掐死你大哥吗？
穆小溪姐弟几个相视点头，便过去拉住赵氏。
赵氏在一边早就急得什么似的，想上去劝架，又不知拉哪个好，此刻被两个儿子架起就往外走。
“哎呀你俩架着我干啥，还不去拉架，没见你五姐手里拿着尖把儿的勺子呢吗？我看她还想往你大姐脸上招呼呢，这要是再划出一道血印子，你大姐咋出嫁啊？”
可是俩儿子都像没听到一样，也不说话，就把赵氏架出了堂屋，穆小溪在身后也跟了出来，任东早就拿着几个人的帽巾和大袄准备好了。
几个人都不说话，心照不宣地忙着披戴好，赵氏一看几个孩子的举动，也就叹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一行人悄悄地出了穆家大宅，留下堂屋里的一伙人打得热火朝天。
到了家，穆桐跑着去拍门。
“大魁哥，灵儿，开门，我们回来啦！”
“哎——来啦来啊，咋这么早回来啊？”
大魁一边来开门，一边问着：“还以为你们咋也得亥时才能回呢，我和灵儿饺子还没包完呢！咋回来这么早，吃饺子了吗？”
“嘻嘻，饺子都被大娘用来砸大伯了！”穆桐笑着对来开门的大魁说。
“啊？”大魁没明白穆桐说的啥意思。
一行人进了屋子，穆桐一边脱大袄，一边把大宅子里发生的事情跟大魁都讲了，一边讲，还一边手舞足蹈地学那几人的动作。乐得几个孩子哈哈大笑。
赵氏在一边嗔怪：“还笑？你们还笑，这大年夜的，一家人就打成了一团，传出去，没得叫人家笑话咱家。”
穆杨却说：“娘，那不是咱家，咱们已经分家了，以后咱家只会让人说好儿，不会让人笑话的，要笑话，也是笑话大宅子的那些人，跟咱家挨不着干系。”
穆小溪也说：“是啊娘，大宅子让人笑话的事儿还少吗？哥说的对，您以后得立场分明，咱虽然也姓穆，但咱跟大宅子是两家，不过是有这层关系在，情分啊，早就都没了。您没听刚才穆小芬说的话吗？她和小姑姑还有穆小莲，合起伙儿来欺负你闺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