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魁也要跟着，被赵氏拦住了，赵氏说：“张家不管咋说也是你本家，付氏和你们兄妹又闹过，你就别去了，免得到了那里，哪句话说不好，容易生出什么别的岔子。”
穆小溪让大魁回去把门房收拾一下，再把火炕烧热乎，万一这事情办得顺利，没准儿丁香嫂子就得住咱家呢！
大魁觉得三婶和六妹子说的都有道理，就急匆匆地赶回去了。
几个人把丁香包得严严实实，生怕她冻着。
临出门时，宋婆子还拿出一片参片让丁香含在嘴里，怕她身子一会撑不住。又使唤大儿子去里正家，把这事儿跟里正说说，让里正大人也去一趟张家。
康二婶觉得光靠自己这几个人，怕镇不住付婆子，就又让宋老大顺道喊一声翠翠娘和自家大嫂。几人心里都明白，一会儿定是要有一场恶仗要打。
大年初一，东西大道上多了不少人，有走家串户拜年的，有出来瞧着孩子燃爆竹的。
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张老慢家的事儿一早就被传了开来。
如今看到丁香被宋婆子几人簇拥着往张老慢家走，就有婆子和媳妇跟上来看是咋回事。
狗蛋嫂子出来倒泔水，看见大道上一群娘们儿过来，就打听是咋回事。有人告诉她是丁香被付氏砍了，要回去算账呢！
狗蛋嫂子一听这事儿，就回屋扔下泔水桶，跑出去撵这支队伍。狗蛋追出来在后边喊：“你这傻老娘们儿，又去跟着凑啥热闹？”
狗蛋嫂子只扬扬手说：“你管我呢，俺们这帮娘们儿去给丁香报仇！”
慢慢的，竟有越来越多的女人都加入了这支队伍。
正逢过大年，村里的女人们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裳，今年乌空村家家都多了进项，女人们个顶个地都是花枝招展，就连赵氏都打扮得比往常鲜亮。
于是，人们就看到，乌空村的东西大道上，白亮亮的雪地上走来了一群花花绿绿的女人，个个都满脸怒气，像是即将踏上战场的斗士。
进了张老慢家的大门，这群女人发现，付氏似乎已经知晓了这些女斗士杀将过来，正坐在大敞四开的厅堂里等着呢！
穆小溪从来都认为人不可貌相，可是当她看到付氏的时候，穆小溪不禁低头抚额，她觉得自己这个认知可能有误。
付氏简直就是妥妥的的恶婆子形象，不光扮相刁钻，就连那张脸都很像：细小的三角眼、颧骨高耸、薄唇窄额，嘴角边还有一颗长着黑毛的大黑痣。
看这群女人进来，付氏似乎是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也不等这些人说话，破口大骂开来。
在场的很多女人跟穆小溪感觉一样，从来就只听过没见过这么能骂的女人。只见付氏从丁香开始骂起，不但撅出了丁香的祖宗十八代，还把张老慢连带自己儿子也骂了，最后还指桑骂槐地把进来的女人也带上了，总之，除了自己没骂，能骂的都被她骂了个遍。
这期间，宋婆子等几个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女人，都被付氏的骂战给打败，她们不但插不上嘴，抢不上话，还拉不下脸像付氏那样啥难听的话都敢骂。
赵氏见付氏骂的难听，就赶忙将穆小溪推出厅堂。
穆小溪也是犯了难，自己这就如同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啊，即便是现在自己有这个四等女使的身份，可面对这个满嘴喷粪的乡下婆子，也是没辙！
穆小溪站在院子里踌躇着不知怎么办好，就见厢房门翘开了一个缝隙，一双惊慌的大眼睛正朝外张望。
穆小溪朝厢房门招手，又掏出袖笼里的奶糖晃了晃。门缝开得又大了一点，一个小丫头的头就伸了出来。
穆小溪走过去，蹲下身，把手里的奶糖递过去，小丫头怯怯地伸出手，却不敢接奶糖。
“你是叫小妞吧？别害怕，我是你的小溪姨姨，这个是给你的，吃吧！”
小妞还是不敢接糖，穆小溪就举着奶糖塞进她嘴里。或许是被奶糖的香甜感染了，小妞脸上惊慌的神情少了许多，歪头看着这个好看的姨姨。
“小妞，你爹爹呢？怎么没看到啊？”
“爹爹睡觉呢！”小妞的声音细细弱弱。
“哦，大白天的，他怎么睡觉啦？”
“爹爹喝酒，睡觉。”
穆小溪这一次听明白了，她暗忖，丁香遇上个这样的渣男，也真是命苦，如果不能合离，就算是被休，也不能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
穆小溪站起身，听着屋子里，宋婆子领着一帮女人正和付氏对骂，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这个本事参加到这样的一场战斗里，还是先把小妞安顿好，也省得这个可怜的孩子跟着遭殃。
穆小溪正想弯腰去抱小妞，就听门外有脚步声，她回身一看，乐了，心想，救兵到了！
这一次进来的人清一色都是男人，也都是穆小溪认识的。
前面的是大魁和里正，后面是自家兄弟和任东，再后面跟着于安和两个护卫，最后是矿场子上的黄修和两个矿监。
“张老慢，张老慢呢？你给我出来！”
里正一边往里走，一边喊着张老慢。
“你个一屁股压不出屎的东西，你能耐啊，开始放任自己老婆拿刀砍人啦，张老慢你给我出来！”
十多个男人往屋子里走，宋婆子这些女人自然就让出了一条道儿。张家的正堂里便被挤了个满满当当。
穆小溪也跟在后面挤了进去，她看到张老慢这时才从后面的套间里绕了出来。
张老慢长了一张刀条脸，满脸的褶子看不出是笑还是哭。他半哈着腰，半垂着头，对里正说：“别找我，跟我没关系，我管不了，谁也管不了。”
里正气得就朝张老慢后腿上踢了一脚，骂道：“你说你还能干点啥？”
骂完张老慢，里正又转头想说付氏几句，付氏看到里正看向了自己，突然就咕咚一声，身子一拧，就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喊：“哎呦我可不活了——诶呦让我去死吧——诶呦……”
里正一看到付氏这一出儿，气得山羊胡直哆嗦：“你这个婆子，我说啥了吗？我这还没张嘴呢，你倒是先哭上了……”
付氏看里正骂自己，一下子就把声音调高了几度，接着哭喊：“诶呦让我死去吧——”
这一次里正可是真的气坏了，他伸出手指着付氏嚷：“你去死吧，没人拦你，去死吧，给乌空村丢人的婆娘……”
付氏看到里正指着自己骂，顿了一下，突然就朝里正冲过来，拽住里正的手，张开大嘴就朝那根手指头咬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付氏这一口下去，里正的手指头就得断半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