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自己父亲的决绝和兄弟们的默然，司马懿无力地呢喃道，“父亲。”
“跑不掉的。”司马朗说道，“你不死，我司马一族将在这天下没有丝毫的容身之地。”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司马懿的眼中流出了血泪。
“这已经不重要了！”司马防不忍去看自己这个最出色的儿子。
张春华无声的陪在自己的丈夫身边，没有离开，也没有反抗。
光幕里萧盼盼叹了口气，
“我为什么支持刘皇叔和诸葛亮，除了他们身上的那股子人味之外，还有他们迸发出的理想主义光芒。这份光芒盖过了曹操的雄才伟略，更淹没了孙权的狭隘短视。”
“我个人百分之百确定，如果能三兴大汉，五胡乱华的历史将肯定会被改写。”萧盼盼顿了顿，“但其实不管未来他们三人当中究竟是谁赢，都好过司马家赢。因为本质上，刘备，曹操，孙权，你们三人的底色都是相同的。”
萧盼盼的这句话，顿时让这三人都陷入到了巨大的困惑和不解当中。
“诸葛丞相在让我讲三国这段历史时，其实我是有些为难的，因为光是讲述整个历史流程意义不大，至少对我来说意义不大。我需要一个切入点，所以干脆就从三位主角的共同点开始说起吧。”
刘备虽然在骑马赶路，但并不耽误他分心去听萧盼盼的解读。
曹操和孙权此时也都格外好奇，自己和另外的两个人有什么共同之处。
“要说清楚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就需要说明一下三国这段历史的特殊性。”萧盼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每段历史都有属于它自身的特点，比如春秋战国的国家制度探索与竞争，大唐盛世的藩镇问题与社会治理模式的解体，弱宋跟大明的迷茫探索和发展无力等，但这些问题都没有三国时期的特殊性吸引力高。”
好了，萧盼盼的这段话直接让李世民，朱棣等人达到了曹操，刘备才有的困惑度。
赵匡胤面对弱宋两个字，怎么看怎么难以理解。
朱元璋眨巴眨巴眼，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发展无力这样的评价出现。
当然，如果他们能跟自己的后代聊聊，大概就能知道为什么了。
光幕里，萧盼盼的话语并没有停下，“三国时期的特殊性就在于，它是门阀士族集团彻底成型的时代。”
如雷轰鸣，曹操，刘备，孙权，还有荀彧，郭家，诸葛亮，鲁肃，司马懿等无数聪明绝顶的人的瞬间就理解了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
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意识到了这个历史潮流的存在，只是他们并没有对这种事下过什么定义。现在通过后人的定性，他们瞬间就理清楚了那条隐藏在这个时代尸山血海下的发展脉络。
“门阀士族这个概念的前身大致可以向前推到春秋时期的士人阶级，当然那时他们还不叫门阀。关于他们的演化，等以后有机会在细说，现在先说三国这个时代。”
萧盼盼押了口水，“必须知道一点，士族集团早在西汉末年就发动过了一次对皇权的冲击，没错，就是王莽篡汉。”
这个提法倒是震惊了很多人。
“根据我们这个时代的研究判断，王莽篡汉能以和平方式实现的根源，就是天下士族的默许甚至支持。在他们看来，老刘家已经非常不靠谱了，所以咱们换人吧。于是他们公推出了王莽这么一个所谓的道德圣人出来，但结果为什么会弄得一地鸡毛了？”
“因为王莽倒行逆施。”荀彧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先生怎么看？”刘备问诸葛亮。
孔明摇头，“书上的答案不过就是那些，我很想听听后人的回答。”
光幕里的萧盼盼摊了摊手，“因为屁股决定脑袋，当王莽坐上皇位后，他突然就发现了一个现实，你们这群士族tm的都是一帮虫豸，跟你们在一起怎么可能搞好这个国家！如今天下乱成这样，你们也有责任！于是他选择了改革！”
荀彧惊呆了，诸葛亮也惊呆了，所有人都惊呆了。
正躺在阴丽华大腿上闭目养神的刘秀也惊呆了。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版本。
“王莽的改革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以后谈。但他选择改革这件事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不改解决不了西汉末年的社会矛盾。”
“可士族选他上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别折腾，大家各自安好。结果他不仅折腾，还瞎折腾。士族一看，还不如老刘家好了。于是他们全方位的倒戈站到了王莽的对立面，然后在茫茫人海中，选中了位面之子刘秀。”
阴丽华掩口轻笑，“位面之子，感觉是一个很威风的外号，比那个什么孙十万好听多了。”
刘秀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主要是他不太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感觉不像是什么不好听的字眼。
“光武帝刘秀很厉害，不用多说。但也不得不提，正是因为他得到了大量士族豪强的直接支持，所以整个东汉从立国开始就先天不足。而东汉两百年也正是士族蓬勃发展的两百年，于是到了东汉末年，皇权就只能靠宦官和党锢来限制士族豪强的权力了。”
刘秀坐起了身子，眼中晦暗不明。
“好了，说到这里大家应该就对士族豪强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了。那我们现在在看看曹操，刘备还有孙权的身份。”
三人听到这，顿时如醍醐灌顶般，瞬间明白了萧盼盼指的共同点到底是什么。
“曹操，宦官之后，一辈子想当清流，想挤入士族圈子，但结果了，还不是只能在他本初哥哥的手下寻找生存空间？”萧盼盼摊手，“有多少士家大族看得上他？”
“刘备，皇族，号皇叔，诨名织席贩履之徒。这样的身份，有多少士族看得上他。”
“最后是孙权，军阀之后，老妈都是他爹抢来的，哥哥更是被暗杀而死。整个江东，又有多少人真正看得起孙家了？”
被人扒了底裤，三个大佬一时间都有些面红耳赤。
“可问题就在这了，为什么最后是他们三个瓜分了天下了？而不是什么四世三公的袁家，钟鸣鼎食的杨家？”萧盼盼提出了问题。
“先说曹老板，他为什么能逆天翻盘，以少胜多干翻了明显更受士族青睐的袁绍了？”
“这个问题奉孝已经回答过了。”曹操满意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下首的郭嘉。
郭嘉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领导的目光，只是在思考着萧盼盼说过的那些话。
“郭嘉有过一个十胜十败的论断，”萧盼盼说道，“这个说法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曹老板这个团队的组织能力和执行能力大于袁绍的团队。”
“好像真是这样！”曹操赞同这样的总结。
“而曹老板能做到这一点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他的务实和唯才是举，相比于处处都需要考虑士族利益的袁绍，曹老板这种完成了权力集中的领导，直接领先了一个时代。”
“哈！后人的这种解释倒是十分的精确。”曹操抚须笑道。
“但唯才是举的思想理念是背离了士族愿望的。”萧盼盼指出，“所以曹老板终其一生，都在自觉或不自觉的压制着士族的发展。”
“不过在他死后，他的儿子就迅速向士族妥协，颁布了九品中正制，将人事权彻底让渡给了士族门阀群体，换取了登上皇位的机会，整个北方的士族群体也正式抛弃了大汉，投入到了曹魏的怀抱。”
“不过一切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号了价码，司马懿之所以能政变成功的一大根源，就在于他同样得到了大量士族的支持。为什么了？因为曹爽当政时也在某种程度上的打压了士族。所以牵强一点来说，司马懿就是士族推选出来的第二个王莽！”
“爹！我知道我们家的生路在哪了！”司马懿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眼中全是炙热无比的光芒，“我亲自去见曹操！”
司马防登时就明白了自己儿子的打算，“你是要让我们整个司马家和天下的士族为敌！”
“是！只有这样，我们这个家族才能真正存续下去！”
萧盼盼喝了口水，“和曹老板一样，刘备在做的事，本质上也是在压制士族豪强。因为刘备天然得不到门阀士族的支持，所以他只能寻求寒门的帮助。”
“诸葛家族虽然也是望族，但和袁家，杨家，司马家是不能比的，到他这一代差不多可以称为寒门了。”
“关羽，张飞更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糜家只是商户，赵云最多是在本地有些名气的郡望，后来加入的黄忠只是不得志的老卒，马超在加入季汉时，已经变成了一头无家可归的野狼了。”
这一连串的名字，让刘备看到了自己某个确定的未来。
“但就是靠这样的班底，刘皇叔还是杀出了一片天，为什么，同样是因为组织能力和执行能力。寒门天然有着更强的立功愿望，刘备本人也不用去在意门阀为了私利的掣肘，所以一路下来都是老兵不死，越来越强。”
正在攻打钟繇的马超，听到自己以后会无家可归，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
庞德倒是习惯了，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是被关羽斩杀，所以现在他真的很想和这位威震华夏的人物碰一碰。
“孙权了，一样。”萧盼盼继续说道，“淮泗将领群才是他们孙家的基本盘，同时他还有两个外置大脑，一个周瑜，一个鲁肃。”
“只可惜这两人都早亡，结果就是孙权进入了脑瘫状态，频繁抽风。到了晚年更是间歇性杀人，持续性的发癫。为什么？因为他要压制江东本土士族！而淮泗集团在那时已经相继凋零，周瑜，鲁肃更是不在身边，最后他能做的就是不断的在江东士族里寻找一个可能出现的平衡点，而他寻找平衡点的方法就只能是大清洗。”
孙权豁然起身，伸手紧紧握住了周瑜和鲁肃的手，“二位不能弃我而去啊！”
周瑜和鲁肃无言的对视了一眼，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早亡的事实。
“现在明白了吧，在刘备，孙权，曹操三个核心带着的团队面前，门阀士族并没有能与他们争雄的能力，不过他们能等！”
无数的文人士大夫立刻明白了这个等字的意思。
“刚刚说了，晚年的孙权在压制士族上捉襟见肘，季汉到了末期也出现了大量的内部矛盾和投降群体。曹魏则最直接，干脆的就把人事权让渡给了门阀士族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