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摸了两下已经空空见底的袋子，顾朝阳用力抿了下嘴唇。
这次不需要假装，虽然整天跟爷爷斗智斗勇，但爷爷真的没有给他准备一点东西，他觉得心里还是有点小难受。
江暖一回头，就看到顾朝阳挺大的个子，却跟个小可怜似的低头坐在那里，蔫蔫的，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有点像是落水的小狗，让人有种想摸摸他头的冲动。
稍微一思索，江暖就明白顾朝阳为什么失落了。
她倒也没有一把扔了手里的衣服，而是顺势过去坐在顾朝阳旁边，还高兴地展开衣服给他看：
“快帮我看看，顾爷爷给我买的衣服是不是很好看？反正我觉得，跟之前给大哥拍照时候你穿的那套很配。”
“过几天咱俩穿差不多款式的衣服回大队吧？我奶还有我们大队的人，肯定看一眼就觉得咱俩相当般配了，对了，咱们还可以再去照相馆拍张好看的照片，怎么样？”
顾朝阳注意力有点被江暖给吸引了，慢慢抬头看了眼，一脸惊讶道：
“真的挺配的，颜色款式都挺一致。”
江暖趁他还在看衣服，悄悄去把之前买的围巾拿出来，直接蹦到顾朝阳面前，还给配了个惊喜出场的音效：
“当当当当，送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这是我特意去百货大楼给你买的，你是不知道啊，当时有好几个大姐都相中这款围巾了，结果售货员同志说这围巾因为价格贵、进货少，就剩这一条了。”
“我一听那哪能让别人抢去啊，想都没想就一把抓手里大喊我要了，你都没看到她们反应过来那羡慕嫉妒的小眼神，我当时心想，这围巾一看就跟我们家朝阳很配，那我还能让你们抢走？”
顾朝阳刚在爷爷那里受伤了，突然手里被塞了条围巾，而且还是江暖过五关斩六将为他抢来的。
一时有点不敢相信，顾朝阳抱着围巾抬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江暖：
“给我的？只给我买的吗，你也没有吗？”
江暖笑眯眯冲他摇了摇手指：
“我没有啊，我有奶奶给我织的大围脖保暖就够了。倒是你，我之前就一直想给你买个围巾的，只是一直没有碰到合适的，但我看到这条围巾第一眼就很喜欢，你长这么好看，就该配这种纯色干净保暖的围巾，怎么样，你喜欢吗？”
“喜欢的。”
顾朝阳本来扁下去的嘴角也翘了起来，明显感觉到被偏爱了。
抱着围巾根本不愿意撒手，睡觉的时候也要摆在枕头旁边，刚闭上眼睛，就要再睁眼扭头看一眼，看一眼更睡不着了。
江暖：“……”
这家伙可太好哄了，一条围巾就把他美得找不着边儿了。
其实她也不算骗顾朝阳，虽然她当时去百货大楼买围巾主要是为了打听消息，而且当时竞争也并没有她说的那么激烈。
比如那几个嫂子一听价格就果断放弃了，根本不需要她去抢，但是这不也说明她确实挑贵的买了吗？
纯羊绒围巾，还是从南边特意运来的，一条就花了江暖将近40块钱，就问问除了她谁舍得给顾朝阳买？
她连给自己都没舍得买一条呢。
顾朝阳的感动持续时间有点久，躺在那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扭头想再跟江暖说说话，但江暖自觉已经哄好了傻小子，早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他只能遗憾地自己躺好。
脑海中跟走马灯一样闪过今天一天的种种片段，一会儿是他背着江暖偷偷摸摸去藏电视机和大鹅，一会儿是江暖变魔术一样、温柔笑着送给他精心挑选的围巾。
顾朝阳默默伸手捂住了心口，有点良心痛。
觉得有点对不起江暖的顾朝阳，第二天早上跟江暖分开的时候还一脸犹豫。
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撇开硬要跟着他的高义，顾朝阳自己溜了。
十几分钟后，他人已经揣着之前发誓要省着用的、从他爸那里弄来的290块钱，站到了百货大楼化妆品柜台前面。
这会儿大家伙儿都去吃饭了，百货大楼里顾客并不算多。
稀奇的是，化妆品柜台前面没见到女同志，反而有个跟顾朝阳个子差不多高的男同志，跟他同时走过来。
那男同志一看就比较有经验，过来直接跟售货员道：
“同志，我要一瓶雅霜雪花膏。”
顾朝阳一听，立刻暗戳戳地抬头挺胸，他记性也好，一边回忆那天在照相馆江暖跟他说的话，一边连忙也跟人家售货员一样一样报出来。
“我要一支眉笔，一袋友谊牌雪花膏，还要一盒万紫千红牌的胭脂，盒子两层，一层散粉一层玫红色的那种胭脂，还要一支……”顾朝阳低头仔细看，在一排口红中精准地挑出了最便宜、最粗糙、最廉价的那支，“还要一支这个口红！”
说完抬头看着售货员，示意她可以报价了。
售货员：“……”
没忍住多看了顾朝阳一眼，这男同志刚才走过来的时候，真的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容颜俊美如玉，举手投足都充满魅力。
她们几个柜台的售货员还相互交换眼神，心说也不知道什么样儿的女同志，能配得上这样身姿挺拔器宇不凡的男人。
万万没想到他会对媳妇这么抠，看来找对象也不能光看脸，谁知道是不是个面子光的小气男人呢。
顾朝阳有点期待地等着，完全没意识到人家售货员正在鄙夷他。
倒是旁边的男同志，露出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委婉道：
“这位同志，你也是给你媳妇买吧？那个万紫千红的胭脂还不错，我媳妇也用过，友谊牌雪花膏也还行，虽然不如雅霜贵，而且袋装的不如瓶装的方便保存，但你要是不想买太贵的也行，就是这个口红……太劣质的口红擦着也不放心吧，你要不给媳妇买个稍微好点儿的呢？”
顾朝阳：“……”
疑惑地眨巴了下眼睛，再次低头看了看，顾朝阳脸上的表情缓缓定住。
这次他终于发现，他刚才特意挑中的、江暖告诉他很贵的口红，只看外面那个口红包装，就明显比别的粗糙不上档次。
可是，江暖不是跟他说这些化妆品都是最贵的品牌吗？
见顾朝阳不说话，那男同志倒是真好心，而且他每次出差都要给媳妇带礼物，对这些化妆品如数家珍，就热心地给顾朝阳介绍了口红牌子和价格，最后试探着道：
“其实推荐你给媳妇买这只口红，价格中等，但不像之前那个做工那么粗糙，也不容易掉色，你看怎么样？”
顾朝阳沉默了半晌，终于不得不相信，他大概是又被江暖给忽悠了！
当初骗他这些化妆品普通人买不起，其实都是假的，江暖就是为了掩盖她傻乎乎带着他一起饿肚子、忘了可以化妆的真相！
难怪刚才售货员和这位男同志看他的眼神都那么奇怪，肯定以为他是个不愿意给媳妇花钱的小气鬼！
“不要这个，要最好的，都要最好的！”谢过男同志，顾朝阳抿唇倔强道。
买了化妆品越想越气，顾朝阳决定回家问江暖为什么要骗他？
走到二楼忽然听到有小两口在争执。
“你怎么回事，那照相机不当吃不当喝，最便宜的还要一百多块钱，买它干什么？有那钱买肉吃不香吗？”
“你懂什么，这个可是双镜头反光式照相机，拍出来效果不知道多好，那肉啊糖啊吃了就没了，照相机拍的照片，几十年后再拿出来看多有纪念意义，你看你今天穿得这么好看，难道不想拍张照片留念吗？”
顾朝阳没忍住又停住了脚步，他想起昨天江暖说爷爷寄的衣服跟他很配，还说想跟他一起再去照相馆拍照。
犹豫了下，有些气江暖骗他，又实在想给江暖拍照片，到底没忍住，顾朝阳还是闭着眼睛扭头朝着柜台走去。
不管，这是老天爷给的指引，不是他自己想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