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冬日的四方城,太阳升起的不算早,外面的胡同里已经传来了自行车的铃声和大爷们遛弯逗鸟的寒暄声。可以说,四方城的早上,是热闹的。而这种热闹,也让玉华容彻底从那一场梦境之中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却没有立刻起来,而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容容,你醒了?”
这个时候,男人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玉华容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床头柜上摆着手机,上面是跟钟停砚的视频通话。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的在她脑海里面浮现,自己的昏迷,自己沉浸到另一个世界,自己如何清醒,又是如何缠着钟停砚不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证明,昨晚的她是一个怎样任性的人。
“我……对不起……昨晚我被梦魇住了,不是故意折腾你的……”
玉华容有些羞赧,跟钟停砚道歉的时候,心虚的很。实际上昨晚上她到后面其实已经有一些清晰的意识,将之前的梦境跟现在的现实划分开了。然而,潜意识里面的畏惧和对钟停砚的依恋却让她选择了沉溺,沉溺于钟停砚的纵容,沉溺于钟停砚的娇宠。
这样的感情,她从前不敢享受,只不过是怕自己鸠占鹊巢,终有一天那个叫做“花郁容”的女孩子会回来,然后,钟停砚会发现他喜欢的人,其实是那个叫做“花郁容”的姑娘,而不是她玉华容这样一缕从异世而来的幽魂。可那一场奇异的梦境,就像是给玉华容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她第一次意识到,钟停砚的感情,原来并不是无缘无故。他们之间有很多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钟停砚这会儿刚用完午餐,晚上就是颁奖典礼了,钟停砚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以最焕发的精神面貌去面对。他用完午餐刚好看到玉华容睁着眼在看着天花板,对玉华容的意识恢复情况也大概有了个猜测。这会儿听玉华容道歉,钟停砚自然是不甚在意的笑了下,“你知道了?”
玉华容几乎是当即就知道了钟停砚说的知道,是指什么。她回想了下梦境之中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又看着视频里面这个穿着工整挺拔的高定西装的男人,发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那一张脸都让她印象深刻到想忘都忘不掉。
她点了点头,“嗯,你早就知道了,我们从前就是夫妻?”
钟停砚放下了手中的杂志,玉华容随意的瞥了一眼,一个漂亮的白人女孩的照片在上面。玉华容没怎么在意,倒是对钟停砚的答案更加好奇一些。
“事实上,我早就知道的是,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带爷爷去找到年幼的花郁容时,她是不认人的。家里有一位远方的叔伯对这方面有些研究,说是她丢了一魄。”
玉华容想到她记忆里面最后的画面,就是她在老院子里面枯坐成茧,然后再也感知不到岁月的枯荣。她一度以为,那些岁月变迁的轮回,与现在没有什么关联,却不知道,钟停砚竟然守着前世的承诺,回来找她了。只可惜,那时候的钟停砚,找到的只是一具空壳。
“那也就是说,花郁容就是我?”玉华容有些难以置信,她跟花郁容,几乎是两个性格的极端,甚至,她想破脑袋都不能理解花郁容的思路。可偏偏,按照她自己的记忆跟现在钟停砚的叙述来说,那个花郁容,实际上应该就是她自己。只不过,是丢了一魄的她自己。
就在玉华容陷入一种自我质疑的时候,钟停砚摇了摇头,“不,那不是你。”
前世今生,钟停砚之所以能够找得到玉华容,就似乎像是在她的灵魂智商打了烙印。不论她的相貌如何改变,只要是她的灵魂,钟停砚就能轻易的认出她来。而钟停砚却没有详细说这一点,而是跳过了这个细节,对玉华容道,“那个人,大约是突然而来,又突然离开了。”
原来,在花郁容十四五岁的时候,突然发起了高烧。原本孱弱的姑娘,几乎奄奄一息,在急救室里面也险些没救回来。后面,就是花郁容缠绵病榻的一年了。这其中,钟停砚去看过她两次,可是每一次,他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看到的那张脸越来越不一样,属于另外一个人的相貌,慢慢的浮现在钟停砚的眼前。
不是玉华容。
他确认了之后,心里面的期待就像是被彻底戳破。那一段时间,他几乎不眠不休沉溺于表演,那也是钟停砚的巅峰时期,一年两部电影,钟停砚出品,必属精品。而花郁容的闺房,钟停砚再也没去过了。对钟老爷子那里的说是因为男女大防,可只有钟停砚自己心里面清楚,他只是不想再见那个人了。从那次高烧之后睁开眼睛的花郁容就不再是他等待的那个人了,哪怕是那个少了一魄的少女,也比后来健全活泼的女孩要让他刻骨铭心。被迫跟花郁容结婚的那一天,钟停砚感觉到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半点属于玉华容的气息了,唯有花郁容的这个身体,因为曾经是她的缘故,还能让钟停砚感觉到一丝丝的怀恋。
协议婚约,自此开始。
哪怕要忍耐花郁容时不时的一通作死,哪怕要对爷爷装出夫妻恩爱的情景,钟停砚总是能够表现得很好。花郁容以为他是天生的演员,却不知道,从前的钟停砚也是有一个结发妻子的,他们曾经那样的恩爱,如果不是时代所累,也许他们就相携相伴白首一生了。
玉华容琢磨了一下钟停砚的话,心里面对那个突然闯进这个身体的灵魂产生了一丝兴趣。如果可以,她倒是想要采访采访当事人,为什么想要将花郁容扮演成那样的一个角色。当然,如果这个陌生的灵魂实际上的本质就是如此的话,那玉华容大约也只能赞一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