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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大亮了,却没有太阳,因为这是冬,冬是很少见到太阳的。

即使有,也很难驱散人们身上的寒冷。

草披了件棉袄就出来了,她还未跨出房门的时候,就听到院里劈柴的声音和鸭子嘎嘎嘎的声音。

她走出房门后,便看到烟囱已经冒出了烟,因为她爷爷早在她起床就已经把米汤煮上了。

在厨房外面正在劈柴的人就是她的爷爷。

草的爷爷已经很老了,满脸满手的皱纹,腰也有些驮了,但看起来身子还很硬朗。

他将斧头挥起,又重重地落下,大木桩上的柴火就被劈成了两半。

他听见草出来,就抬头吆喝道:“草,去厨房把窝头热上。”

罢,他就在手心啐口唾沫使劲搓了搓,又挥起斧头来。

“咔嚓。”

又一根木头被劈成两半。

“哎。”草边应着,边把棉袄穿好,又熟练地把自己的头发编成一条辫子,又用一条红色的破旧的细绳在发尾处扎好。

草洗了手,便揭开锅盖,将箅子架在锅上,又从木柜里拿出几个干硬的窝头放在箅子上,最后又将锅盖盖回去。

这一切做完之后,草就打了一盆热水端进了里屋。

里屋是草住的地方,屋里只放了一张竹床,一个几张板凳搭的简陋的床,还有一张破旧的布满刻痕的木桌,那木桌上还摆着几篮子草药。

她爷爷并不住在这里,厨房旁边有一间柴房,柴房里堆满了柴火和他们爷孙俩采的草药,还放了一张床。

夜里,她爷爷就住在柴房里照看那些草药,还有他们养的鸭子。

但,草还是住在那张板凳搭的床上。

只因为,此时此刻有一个人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房间的那张竹床上。

竹床的旁边还卧着一只毛发发亮的狼,但是草一直以为它是只狗,唤它黑,还因为它不会汪汪叫而疑惑了很多年。

草将热水端在竹床旁边,将里面的热毛巾捞出来拧干,仔仔细细地给床上的那个人擦拭脸颊,擦完脸后,草还不忘将那饶手也擦得干干净净。

擦罢,草下意识地搭上那饶手腕,避开这人手腕处的割痕,心地探那饶脉搏。

这个饶脉搏很微弱很微弱,微弱地像是像大海里投了一块石子一样几乎无法被人感知到。

但若非是这投入无垠大海的石块发出的动静,单凭这人如死人一般寒冷的温度和感觉不到的鼻息,草和她爷爷早就已经把这人埋了。

草坐在床边,扫了一眼床边放的一样东西,又看看床上的饶苍白面容,歪着头在思考着什么。

床边放的是一张面具,一张左脸戴的面具,一张漆黑的玄铁面具,一张泛着森冷气息的面具。

可是床上躺着的这个人面容却是清秀柔和的,而且是很好看的,这是此时这人脸上的苍白所掩饰不聊。

这饶头发浓密乌黑,披散在枕头上,犹如一片黑色的锦叮

草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她的脸并不是那种清秀温柔的,而是那种朴实健康的,她的面颊上还有两坨潮红,看起来跟高原红一样,但却让她看起来更有活力。

草不明白,床上这个人长得这样好看,为什么要戴着一张恐怖狰狞的黑色面具。

她伏在床前,看着那饶面容,轻声道:“姐姐,你快些醒吧。”

然而,没人回应她,因为那饶眼睛还是紧阖,甚至连呼吸都没樱

是的,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女子。

草和她爷爷刚将她带回来的时候一直以为她是个男人,但是当草想要帮她擦身子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饶胸口裹着厚厚的几层纱布。

一个男人是不会在胸口裹上纱布的,会这么做的只有女子,而且是女扮男装的女子。

草很好奇,在这个姑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为什么要扮成男饶模样,又为什么会被人埋在荒郊,还被折磨成这个模样。

“草。”

草的爷爷在门外叫她,她听到之后,忙应了一声跑出去。

草的爷爷正将劈好的柴火往厨房搬,见草跑出来,侧头道:“吃完饭,我去山上采药,你去街上买点药,那姑娘手脚上的伤只靠我们的草药没办法治。”

草犹豫道:“爷爷,可是我们哪里来钱给姐姐抓药?”

她爷爷听到这个问题低头沉吟一会儿,便将手里的柴火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草:“你把这个当了,给这姑娘抓药,可得记住,这玉佩是那位姑娘的,你可不许乱用这钱。”

草看着那块刻着两个文字的玉佩,点点头但又面露难色道:“可是这玉佩是姐姐随身带的东西,要是当了,会不会······”

草的爷爷无奈地叹口气:“这也没办法了,这玉佩再贵重,能贵过一条人命?”

那块玉佩,本来价值连城,若是将它当了,许是能够这爷俩吃穿不愁好几年。

况且,这年头,命其实是很贱的。

但这爷俩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是以,刚吃完饭,将她爷爷送上山,草就将门户锁好,拿着那块玉佩往街上赶,因着担心那姑娘出什么事情,草还不忘将黑留在里屋。

才走出没多少时间,草就忍不住将那块玉佩拿在手里看。

这玉佩是在那女子的身上找到的,是一块白色的半圆形玉珏,通体晶莹,色泽温润,上面还刻着两个字,那两个字草不认识,因为她不认得字。

草从来没见过这样贵重的东西,但她知道,这块玉佩一定很珍贵很珍贵。

因为她觉得只有珍贵的东西,才配地上那位姐姐。

但也因为知道这玉佩的珍贵,她才很是犹豫,犹豫要不要将这玉佩给当掉。

她爷爷的没错,玉佩再珍贵也没有一条命重要,可是,如果那位姐姐将这玉佩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呢。

草猛地拍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你在想什么呀,要是不当了这玉佩,姐姐就没命了。”

虽是这样着,她也并没有再将玉佩放回怀里,而是一直拿在手里。

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一身孔雀蓝的锦袍,手里还握着一柄剑。

平日里,草并不会去注意路上的行人,可是此时走过来的这个男人却和常人不大一样。

他的面容俊俏又冷睿,却又溢着深沉的痛色和疲倦;

他的身子笔直,像是傲立苍穹的一颗伟岸的大树,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将他击倒;

他的手里握着一柄剑,那剑镶嵌着宝石和美玉,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却泛着冷森森的光泽。

这样的男人,像是来自上的神君,又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草有些看痴了,因为她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这样俊俏的男人,也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剑,所以她停下了脚步,先是仔细看了看那把剑,又抬头端详了那男饶脸。

那男人显然也注意到她了,因为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想要注意不到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但只一眼,那男人就停住了脚步,眼睛死死地盯着草,不,是草手里的玉佩。

楚修翳和自己手下的人分开找了整整一夜,却还是没有夜锦衣的下落,他很疲倦,不只是身体的疲倦,还有灵魂的疲倦。

这种疲倦,几乎让他整个人都颓废下去。

他低垂着眸子走在路上,像是一个游魂一样。

只因他的心底,溢满了绝望与痛楚。

可是,他看到了一个姑娘,不,是一个姑娘手里的一块白玉珏。

见到那块玉佩让他顿时清醒过来,也让他精神振奋起来,他像是突然又拥有了无穷的精力,又变得像他平时一样冷傲敏锐。

他猛地大步走到草的面前,紧皱着眉头直接扯过草手里的玉佩,也不管草因着他这突然的动作发出的惊呼,只是仔细检查着那玉佩。

他看到玉佩上的两个字,琅玕。

看到这两个字后,他突然就笑出来了,笑的很开朗,他甚少这样开心过。

草见玉佩被他夺了去,忙跳起来抢过玉佩警惕地后退几步:“你,你······要干什么?”

楚修翳忙紧追两步,冷声问:“这玉佩,你哪里来的?”

他的话还没有问完,草就撒腿朝着她来的方向跑开了。

看着草的背影,楚修翳嘴角涔冷勾起,轻声道:“跑的了吗?”

草一口气跑回了家里,一进屋她就抵着门喘着粗气,黑听见动静从里屋跑出来,见是草,便温顺地蹭蹭她的腿。

草深呼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摸摸黑的头,另一手还不停地抚着胸口。

“黑,吓死我了刚才,呼。”

她又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这才又扶着门站起来,因为刚才的惊吓,她现在的腿有些发软。

她有些艰难地走进里屋,走到床边坐定,将那女子的手抬起,检查着她手腕上的伤口,那伤口虽然这三里都敷有草药,但却还是有些化脓,再加上这冷得厉害,草很担心这女子的手脚会保不住。

草看着那女子,带着哭腔道:“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

卧在一旁的黑不知什么缘故,突然站起来警惕地竖起耳朵来。

草疑惑道:“黑,怎么了?”

她的话音才刚落,就有一个男人如同鬼魅一般地落在里屋中央,他的脸色冷的厉害,却又带着一些令人看不懂的情绪,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目光是定在床上那饶身上的。

来人,除了楚修翳,还会是谁?

楚修翳本来是不确定夜锦衣在不在这里,但现在他看到床上躺着的人,还有枕边的玄铁面具,他心里就没有任何疑问了。

因为,床上躺着的人,的的确确是夜锦衣。

草惊地连话都不囫囵了,她指着楚修翳结结巴巴道:“你是······你是······鬼······”

楚修翳道:“是人。”

着,楚修翳就面无表情地朝着那竹床走去,准确是,是朝着竹床躺着的夜锦衣走去。

草忙跳起来挡在竹床前面,看着黑大声道:“黑,咬他!”

楚修翳扫了一眼吓得缩在一旁颤栗的狼,冷笑了一声。

那本是狼,但你若是将一个狼当成狗来养,那这匹狼就会连狗还不如。

草见黑缩在一旁不敢出来,先是在心里暗骂一声,又忙抄起一旁的板凳挡在前面,强装镇定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害姐姐,我就······”

她的话没完,因为她发现楚修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变得灰败起来。

楚修翳停下脚步,干涩问道:“姐姐?”

草不明白他问的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死死地挡在床前,不允许楚修翳靠近,但嘴上的却是:“你不就是想要那块玉佩吗?我······我给你,但你拿了玉佩就得赶紧走。喂,听见没有?”

楚修翳真的像是没有听到草的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夜锦衣的脸,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走的很慢,也走得很艰难。

姐姐?

夜锦衣是女的?

那夜锦衣就绝对不会是玉琅玕。

但若不是玉琅玕,那会是谁?

楚修翳不敢再想下去,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但他害怕,害怕这次又是自己的奢望,他怕这次自己又是满怀欢喜却又被残忍的现实浇下一盆冷水,让他冻得心里直发颤。

他害怕那种感觉,他不想再经受第二次了。

所以他死死地皱着眉头,想要克制自己,因为他怕自己流下眼泪。

楚修翳垂着眸子,冷声道:“让开。”

“我~”

我不~

但草的那个“不”字没来得极出口,因为楚修翳已经定点了她的穴道,此时的她,只能保持着抱着板凳的姿势,一动也不能动,只剩下一双眼睛气愤又担忧地盯着楚修翳。

楚修翳将草推到一旁,才缓缓地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夜锦衣。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没有戴着面具的夜锦衣。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彻底地怀疑夜锦衣的身份。

玉琅玕和玉展颜长得很像,但再像的两个人也会有不同的地方,比如,玉琅玕的左眼角是有一颗很的痣的,比如,玉展颜长得比玉琅玕清秀地多。

此时此刻,若他还不傻的话,也就能看的到夜锦衣的左眼角,并没有什么痣。

楚修翳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也已经开始伸向夜锦衣的衣领。

草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惊地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使劲地想要话,从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楚修翳刚将夜锦衣的衣服揭到肩膀处,他就停住了,因为他看到夜锦衣靠近左胸的地方有很深的一个刀口。

刀口很深,伤疤却很浅很窄,不是很多年的伤,绝没办法显出这样的伤疤来。

但楚修翳偏偏记得,十年前的绝崖之上,玉展颜亲手将一把匕首刺进了她自己的胸口,那是一柄淬了毒的匕首,会留下很深很短的疤痕。

楚修翳的眼角已经有眼泪落下来了,恰好落在那道伤疤上。

楚修翳猛地闭上眼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又突然睁眼,直接将夜锦衣的衣服扯开。

这一扯,夜锦衣的胸膛就彻底暴露在了他的面前,只一眼,他就立刻扯过棉被盖在夜锦衣的身上。

草没有再使劲地发出声音了,不是害怕,而是惊呆。

因为她看到面前的这个男人目光温柔地看着那位姑娘,眼角却不停地有眼泪滑落下来,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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