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的稿子，过了。
陈欣第一次读的时候，一脸懵逼；
第二次读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件事儿已经超出了自己的管理范畴。
于是，稿子被层层上报——
办公室主任→院长→校长。
最后，还是老先生拍板，楚平的《新·少年中国说》一字没改，获得了致辞的权限。
时间到了下午五点，在菁菁堂，2017年魔都交通大学年度人物颁奖典礼如期举行，由魔都电视台进行现场直播。
既然要上电视，肯定是不能乱讲话的。
楚平在后台有点儿为难，小声问陈欣：“陈导，真的没问题吗？”
“校长定的调子，当然没问题。”陈欣肯定地说。
“可是...”
“你紧张了？”
“额...有点儿吧。”楚平点点头。
当然，这只是谦虚的说法，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慌。
陈欣却当了真，微微一笑：“只有一点儿就好，以后你说不定还有更多发言的机会呢。”
楚平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点点头，没接茬。
颁奖典礼的性质类似于腾讯动漫的年会，有学生准备的歌舞表演。
不过在这之前，先是冗长的领导致辞。
酒红色的幕布被拉开，校长站在讲台后，腰板挺得笔直。
出乎意料地，投影仪忽然被打开。
一张幻灯片出现，上面印有楚平的免冠照和个人信息——
楚平，男，汉族，商学院2015级经管（1）班。
曾发表《GRAS方法的改进及对比研究》，通过了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提高劳动报酬占比的理论、实证与政策：基于CGE模型的研究”（12YJA）资助的申请，并着有经济类通俗读物《大败局》。
看着这几行不明觉厉的文字，台下的观众们发出惊叹。
虽然，这些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
楚平可是个彻彻底底的本科生。
这个身份，往往意味着较弱的科研能力和较少的科研资源。
所以，能获得那些成就是很不容易的，甚至可以用“丰功伟绩”这种词来形容。
只不过...
“这是什么情况！？”楚平懵逼脸，“现在不应该是校长致开幕辞的环节吗？”
“我也不清楚。”陈欣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直摇头。
这时，讲台上的校长轻轻咳了一声，让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去。
他开口说话了：“其实，现在应该是开幕致辞的环节，但是，因为楚平同学的演讲太过震撼，所以我就不在大家面前献丑了。”
众人不由得发出了窃笑声。
校长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点点头，示意大家安静。
他继续道：“以往的颁奖都分3个环节，在获奖者发言之前，先是介绍人讲话才对。”
听到这句话，楚平才想起来，自己的介绍人应该是林教授。
现在看来，似乎是被校长给抢走了。
陈欣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无奈地摇摇头。
她拍拍楚平的肩膀，然后小声说：“校长对你可真好。”
这让楚平压力很大，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沉吟片刻，正想着怎么应对，却听台上的校长又开口了。
“楚平取得的成绩，我就不一一赘述了。”他忽然提高音量，“最关键的是，他今年只有二十一岁，大三。”
众人一片安静。
“这说明，哪怕是本科生，也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天）力（赋），获得科研上的成功。”
“啪啪啪”，台下掌声雷动。
校长满意地点点头：“谢谢！”
说完这句话，他便对着后台的楚平招招手，又指了指眼前的话筒，颔首示意。
楚平没想到自家校长竟然搞突然袭击，只能苦笑一声，走上讲台。
他压抑住激动的心跳，双手撑住讲台的边缘，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感谢，感谢交大给我这个机会站在这里。”
台下很安静，没有人发出声音。
大家听了校长的话，说什么“演讲太过震撼”云云，所以抱有很高的期待。
于是，众人静静等待。
这时候，楚平的压力可就大了。
按照以往，像这种冗长的致辞环节，大家往往是该玩手机的玩手机，该打瞌睡的打瞌睡，和台上的人老死不相往来。
但现在...
怎么全都是一脸急不可耐的表情！？
这算什么鬼！？
楚平也只能打掉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了。
「演讲精通」，发动！
只见他笑了笑，用故作轻松的口吻，缓缓说道：“关于经管系，我有很多东西可以讲，但站在这个地方，我想说的并不是专业知识，而是关于青年人和科研。”
听起来像是老生常谈。
不过，交大的学子都是有耐心的，并没有骚乱。
“说到青年，梁启超先生的《少年中国说》中提到过‘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
平心而论，这话很平庸，就像是一般议论文的开篇。
但是，接下来...
楚平深吸一口气，高声说道：“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
一段话说完，所有人都懵逼了。
大家都是各地高考的精英，所以这些话不难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人人都清楚，要想写出这样的古白话文内容，需要多深厚的文字功底。
更何况，这可是对梁启超先生观点的补充。
竟然...
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除了“牛逼”二字，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楚平。
事实上，众人不是没领教过他的厉害，就比如《一席》上的诙谐和讽刺。
却没想到，这老哥严肃起来也这么牛逼。
观众们只能呆呆地看着楚平继续侃侃而谈。
“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惟多忧也，故灰心；惟行乐也，故盛气。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言罢，楚平总结道，“人固有之，国亦宜然。”
这段话中，对所谓“老年人”用了不少轻蔑的字眼儿，有骂人之嫌。
结果，下面一个个胡子花白的老学究们，却听得双眼发光，抿着嘴直乐。
学子们也逐渐回过味儿来——
楚平这是在激励少年人们创新，科研。
唐宝国早就看过底稿，知道这段演讲会很打动人心。
但现在从现场看来，甚至有了“彪炳史册”的趋势。
他叹口气，轻轻拉了拉两名舍友，小声说：“处平已经突破天际，和太阳肩并肩了。”
“这货就TM不是个正常人。”异口同声的附和。
“只不过，这内容也太生猛了吧？”李峰又道。
“确实。”唐宝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修改补充名篇能到这个地步，我都怀疑他不是学经管的了。”
沈越也说：“话说回来，人家有学新传的女朋友啊。”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写文章的能力靠什么传播？”
“性？”
“嘿嘿嘿...”猥琐笑×3。
这时候，前面有个大四的学长回头，狠狠瞪了这三个货一眼：“别说话，我都听不清了！”
“不...不好意思。”
于是，他们再一次将视线投到讲台上的楚平身上。
只见他呼了口气，握着话筒，说出了千古名句——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说到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然而，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演讲到此结束。
其实，后面还有两句，分别是“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和“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但因为太过有煽动性，再加上楚平有「演讲精通」在身，他担心自己念出来，会一不小心引发暴动。
所以，他硬生生没在原稿中体现那两句。
尽管如此，所有人都还是站了起来。
只是，出奇地，他们似乎都失去了语言表达的能力，没有任何人说话。
大家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是一次怎样的演讲。
但感受是真的。
学子们全都热血澎湃。
楚平的获奖致辞好像一个点火的引子，将他们的心脏都给点燃了。
有人伸手摸了摸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只见自己的手心里，挂着几滴晶莹的泪水。
这实在是太稀奇了。
要知道，从小学到大学，学生们听过的演讲、致辞何其多，早就练成了“铁石心肠”。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表现好像在认真，实际上根本什么话也没听进去。
可是今天，楚平的致辞竟然让他们激动到落泪...
这...
这TM...
也太牛逼了！
只不过，现场的寂静让楚平分外尴尬。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嘀咕道：“大家...额...大家好歹给我个反应啊，你们这样一句话也不说，我很难做的。”
此话一出，全场爆笑。
214的几个小伙子最先鼓掌，给自家兄弟撑腰。
于是，山呼海啸地掌声随之而来。
感受着现场的气氛，教授们不由得叹了口气，心说自己讲课的时候，这帮小崽子要是也这么给面子就好了。
至于陈欣，则激动地眼角含泪。
初审稿时，她只是觉得楚平写的文字比较激愤、敏感，没想到在现场听来，竟然如此震撼。
作为一名指导学生日常生活的导员，她一直觉得，不管老师再怎么长篇大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学生都会产生抵触情绪，能听进去的人少之又少。
现在看来...
分明是方法不对。
只可惜，楚平只有一个。
他可能进企业，可能继续搞科研，就是不太可能毕业后留校当导员。
毕竟，没人愿意管熊孩子。
想到这儿，陈欣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但是，不管她怎么想，楚平的演讲已经结束了。
只见他微微一笑，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谢大家耐着性子听完我的获奖致辞，万分感谢。”
说完，他便挥了挥手，准备下台。
然而...
“校草牛批（破音）！”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
于是...
“校草牛批（破音）！”
“校草牛批（破音）！”
“校草牛批（破音）！”
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席卷了整个菁菁堂。
这个时候，能维持理智的只有老师和学生干部们了。
学生会长·陈淑桦最先反应过来，开始对小弟们连打眼色。
于是，干事们便像忍者一样行动起来，四散到各个位置，维持秩序。
陈淑桦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看向身边的副会长·谈楚然。
没想到...
“校草牛批（破音）！”谈楚然高声尖叫。
“噗！”陈淑桦当场就喷出了一口老血。
最关键的是，谈楚然还美着呢。
只见这姑娘竟然一边起哄地喊着口号，一边在随身的背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了笔记本。
然后...
“我得找他要签名！”谈楚然大喊一句。
“大姐，能不能别搞我了！？”陈淑桦崩溃脸，“你和他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啊，不好意思，一激动竟然忘了。”
“...”
“...”
“校花牛批（破音）！”
不管怎么说，学生会的努力还是起到了成效。
只见干事们形成了人墙，挡在通往讲台的阶梯上，这才没让狂热的学生们冲击到楚平。
楚平赶紧借着这个机会逃回后台。
意料之中地，校长、林教授、院长、陈欣都在等着他。
校长大人快步走上来，竖起大拇指，高度赞扬：“楚平，你做得不错。”
楚平除了点头和微笑，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
还好，校长本人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来。
只见他低头沉吟片刻，忽然又一次开口了：“楚平，你的这篇《新·少年中国说》，后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内容。”
不愧是领导，这都能听出来。
楚平点点头，说道：“还有两句。”
“讲出来听听。”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
“...”
难言的沉默。
良久...
校长点了点头，微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与天不老’，好一个‘与国无疆’！”
“...”
“不过，幸亏你没说出来。”
说着，校长指了指前台，激烈的掌声仍然没有散去。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忽然传来。
「果然，经典名篇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楚平看着台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你那个世界，也是这种场面？”
「没错。」
“所以，世界线收束了？”
「本系统喜欢您的说法。」
“呵...”楚平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