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之前，是母亲慈爱的笑，他接过母亲递过来茶水，一饮而尽。
等再次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如同炼狱。
孩童的哭闹声，皮肉被咬开，虫子在身体里蠕动的声音。
而彼时，他已经能面无表情地看着恶心的虫子从他的指尖一点一点钻入他的身体，顺着血管，爬至全身。
十年。
他被关在暗无天日，不见阳光的牢笼里十年。
成功熬死了最后一个蛊人。
也终于看到了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
那人戴着诡异的面具，上面攀附着的花纹和他身上的如出一辙，看向他的目光充满鄙夷。
魑的呼吸渐渐加重，如同脱水的鱼，嘴巴微微张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魑哥哥，你怎么了？”
又来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苏玖看着魑浑身的黑气暴乱，担心地问道。
景逸看了眼魑，瞳仁微微波动，却没有阻止小人的行为。
小人小眉头紧皱，又上前了几步，双手紧紧抱住魑的小腿。
柔软的触碰让魑瞬间回神。
魑的呼吸终于恢复了正常，但指尖却依旧微微颤动，仿佛全身都脱力了一般。
“脏……”
魑望着小人，喃喃道。
苏玖仰头，杏眸看向魑，摇了摇头，“不脏！”
“魑哥哥，为什么你说自己脏，难道你刚刚来的时候踩到了狗粑粑？”
小人奇怪地问道，还下意识凑过去闻了闻。
魑身上有一股很浓郁的药香，甚至还带着丝丝的苦味。
“玖儿确定了，魑哥哥你没有踩到狗粑粑。”
说着，还重重地点了点头，连带着头上的小揪揪都跟着晃动了几下。
小揪揪在空中划过的弧线如同一把小刷子般，轻轻刷着他的心脏，魑慢慢蹲下身，试探着环抱住小人的肩膀。
然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了怀中。
苏玖熟练地抱住魑的脖子。
“魑哥哥，你抱了玖儿，就是玖儿的朋友了，你如果回拓跋国了，不要忘记玖儿，玖儿也会想你的。”
若是不出意外，他们这月底就要启程回去。
算算日子，也没有几天了。
魑轻轻抱着小人，面纱之下眸光轻颤，“好。”
苏玖从他的怀中退出了几分，透过黑纱看向他的眼，“那魑哥哥和玖儿是朋友了，那玖儿能去驿站找魑哥哥玩嘛？”
小人的杏眸明亮，十分兴奋地问道。
好似刚刚所有的撒娇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魑失笑，无法拒绝。
点了点头，“可以。”
小人的杏眸更亮了。
**
小人又抱着魑说了好一会的话，这才分开。
回宫的路上，小人开心地跳着，腰侧挂着的小兔子也跟着一跳一跳，如同活过来了一般。
路过又一个假山时，假山后面突然传来两个宫女的声音。
“刚刚那个就是九公主了吧？”
“对呀，真的好可爱啊！”略微有些花痴的声音响起。
“可爱有什么用？你没听见，今天宫里都传遍了，九公主不是咱们陛下的女儿。”
“真的？你听谁说的？”花痴的声音转为惊讶。
“你这都不知道？我听着宫里很多人都在说，而且说的头头是道，有模有样的，做不了假，否则，怎么以陛下的耳目，怎么还会让谣言穿成这样呢？”
其中一宫女一本正经地分析着。
“也对，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
后面的话苏玖没再听了，而是拉着景逸的手悄悄地离开。
一路上，小人明显不似刚刚那般轻快了，耷拉着小脑袋，一个劲地埋头走着。
景逸垂眸望着小人，漆黑的眸底闪过一抹担忧。
刚走近未央宫，在门口等候的黄莺就看到了小人。
“公主，怎么了？玩的不开心吗？”
黄莺快步走近，蹲下身，担心地问道。
随即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一旁的景逸，“公主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
景逸瞧了眼小人，点点头。
黄莺有些慌了，抱住小人，安抚着说道：
“公主，那些宫里人惯喜欢嚼舌根，您可别听他们瞎说，公主自然是陛下的女儿，公主您……”
后面安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原本垂头丧气的小人抬起了小脑袋。
杏眸里充满了兴奋，小拳头捏紧。
“黄莺姐姐，如果那些宫人说的都是真的，那皇叔叔是不是就能做玖儿的小爹爹了？”
黄莺：……
“应该……不、不可以吧。”陛下会杀人的吧。
黄莺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关系，只要功夫深，皇叔变小爹。”苏玖十分兴奋，虽然皇叔叔也帮着爹爹骗了她，可是相比于蜀园的那些小哥哥们，皇叔叔还是疼她的。
黄莺：“……”这词语是这么用的吗？
“哎哟！”
原本兴奋不已的小人突然捂住了肚子，蹲了下来。
黄莺面色一惊，连忙扶住小人，“公主，您怎么了？”
“黄莺姐姐，玖儿肚肚不舒服，想要见皇叔叔。”
苏玖的演技已经练到炉火纯青，黄莺根本就没有察觉，听着小人嗓音里的哭腔，顿时心疼的不得了，也没有深想，肚子疼不应该找太医吗？为什么要见皇叔？
等黄莺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上当的时候，书信已经被送出了宫。
而原本还说着肚子不舒服的小人正舒舒服服地摊在贵妃榻上，悠闲地吃着葡萄。
黄莺：……
**
入夜。
信阳宫。
所有的宫人都被遣到了门口。
宫殿内。
女子身穿一袭红衣，纤细的腰肢在红纱之下若隐若现。
纤细的脚踝处各绑着一个银色的铃铛，随着女子翩跹的舞姿，铃铛声清脆动人。
凤眸紧紧盯着上位之人，眼神魅惑勾人。
袅袅上升的香炉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却有些甜腻的香味。
红纱撩动，带着些许靡靡。
上位。
男子漫不经心地靠卧在椅子上，玉容冷峻，狭眸微眯，指尖轻捏着酒杯，对上女子投过来的目光，眸中微暗。
——叮铃！
铃铛声再次响起。
声音越发急促。
女子款款来到男子面前，红纱轻轻勾住他的脖子，嗓音勾人。
“陛下，该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