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不是个莽汉，知道一味的蛮横，只会让他跟林烟更加被动，所以他刚刚才没有说话。
可此时见林烟下跪，他再也忍不住了。
“起来！谁让你跪的？！”
周津想把林烟拉起来，她却死死跪在地上不起身。
见江慕不说话，林烟头重重磕在地上，“对不起，真得对不起，求求你这次放过我们吧。”
再抬起头时，她额头上尽是血迹，与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江慕垂眸看着她，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他在她心里，就是那种随随便便逼人下跪的变态？
“这是最后一次。”
江慕冷冷说完，带着周语嫣离开。
他们走后，周津眼睛赤红地把林烟扶起来，想要骂她，又舍不得。他把她带进病房，笨拙地给她处理着伤口。
“你给他们下跪有个屁用？是周语嫣善良，还是江慕心软？”
林烟讷讷道：“可是我跪了以后，他们没再为难我们。”
周津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只觉得喉咙口酸涩得难受。
“我以前觉得，一个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绝对不能连尊严都不要。可是我现在觉得，如果只是跪一跪，就可以让我们日子过得不至于那么难，那牺牲点尊严也无所谓。”
反正她的尊严，早就被江慕践踏完了。
林烟以为说这些会很沉重，可说出来后，却意外地轻松，她甚至还弯唇笑了笑。
有人付医疗费，她可以继续活着，还不用拖累哥哥。
她的生活已经比之前好些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周津深呼吸一口气，把沾染了血迹的纸扔到了垃圾桶里，“嗯，我也这么觉得，就是辛苦你了。”
“只是跪一下，也不算难。”林烟道。
“嗯。”
周津找借口出去，才关上门，眼睛已经红了。
他站在走廊边上，看着楼下正在上车的江慕跟周语嫣。
迟早有一天，他会让这些人都付出代价！
……
医疗团队给林烟做完检查后，制定了治疗方案。不过检查结果并不理想，他们提醒亲属做好心理准备。
江慕一连几天往病房跑，每次到病房后，他就看着林烟，也不做别的。
两人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偶尔江慕打破沉默，说的也是羞辱人的难听话。
第五天早上七点，江慕又来时，林烟对他道：“医生说，如果我能保持好心情，兴许能多活一阵子。”
而他过来，只会让她心情变差。
江慕读懂她的潜台词，面上都覆盖了一层薄冰。他讥讽道：“你以为我找人给你看病，是为了让你享受生活？”
林烟这才想起来，他救她，只是让她痛苦地活着，而不是真心想救她。
若是她在生命最后这段时间过得开心，他才会失望。
“嗯，我知道了。”她轻声道。
江慕这些天晚上做噩梦，都是梦到她死了。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这病房待着，又怕她以为他还在在意她。
他今天凌晨四点半从噩梦中醒来后，就没再睡着，硬熬到六点半才从家里出发。
见到林烟还好端端坐在病房里，他那股焦躁感才消失。
可林烟对他的态度，又让他觉得如鲠在喉。
“我去买早餐。”
江慕烦躁起身，离开了病房。
他走后，林烟不自觉松了口气。有他在，她都不敢说话，他讨厌她，所以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厌烦。
她拿出平板，含笑打开了微博。
林烟生病前忙于工作，很少看娱乐新闻。前两天她才无意发现，南南养父叫秦知尧，是一个风评极好的音乐制作人，平日里热衷于做慈善。
前阵子秦知尧带着南南参加了一档亲子节目。
南南长得好看，又是个小天才，会很多乐器还是个小学霸。空闲时，他还会帮着秦知尧做家务，所以圈了很多粉。
林烟平时接触不到孩子，但秦知尧总是在微博上更新南南的动态，她可以在微博上关注孩子的动态。
“在看南南的视频？”
病房门突然打开，周语嫣走了进来。
林烟收起手机，脸上的笑也跟着没了，“你来做什么？”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而已。”
周语嫣走到林烟跟前，手指在微博上南南身上点了点，“关于他的。你按我说的做，我每周给你三次见南南的机会。”
阿慕最近很关心林烟，总怕她自杀，都快守在她跟前了。
她不能任由事情还怎么发展下去。
林烟不觉得周语嫣会好心帮她，“不用了。”
孩子现在跟着秦知尧，比跟着她过得好，她能暗暗看着他就好了。
可周语嫣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你不答应也行。”
她没纠缠，走出了病房，但没关门。
林烟这才看到南南也在外面。
“姑姑，那个怪阿姨又在看我。”南南不高兴地往周语嫣身上靠了靠，他不喜欢这个人，她的眼神让他不舒服。
林烟看着南南的反应，手指攥了攥衣角，却不知能做什么。
而就在这时，周语嫣打开窗户，把南南抱起来，放到了窗户上，“南南，帮姑姑看一下，你姑父回来了吗？”
这里是十五层，下面连个遮挡物都没有，摔下去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林烟看着南南站在窗户上，周语嫣稍微用点力，那个孩子就会摔下去。
——周语嫣在威胁她。
“周语嫣，你别乱来！”林烟闭上眼睛，不甘又无奈道：“我答应你！”
……
江慕买早餐回来，见病房门虚掩着，周津跟林烟在里面。
他正要推门进去，两人对话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哥，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担心我。我也不是真心想自杀，上次割腕自杀，只是做给江慕看的。”
江慕听到这儿，停下了动作。
他攥着早餐袋子的手不自觉用力，手背上青筋崩起。
“什么做给江慕看的？你上次割得那么深，医生说再晚一点，你就没命了！”周津道。
“江慕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我做得不逼真一点，怎么骗得过他？高风险高回报，你看他信了，还主动掏钱给我治病，我赌赢了。”
林烟的声音听着很得意。
江慕透过门缝，还能看到她脸上的笑。
砰！
江慕一脚踹开门，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一早就设计好的？”
他那么失态地在急救室外等结果，这一切却是她一早计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