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看着林烟直挺挺倒下去，他想喊林烟，但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只是被关了一天而已，怎么吐这么多血？
她的身体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林烟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江慕手脚发软跑过去，把她抱起来，这才发现她身上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浓郁的血腥味刺得他难受，他脑中一片空白，抱着她往外冲。
“我还没追究你的责任，你凭什么死？”
江慕本该恨这个恶毒女人的，可看她倒下，他心里却只有绵绵不绝的恐慌。
周语嫣快步追上去，拦住他，满眼关切，“阿慕，说不准她只是装的，就是想另找一个机会害你，你……”
“让开！”
江慕甚至都没听清她说的什么，推开她，抱着林烟便冲了出去。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林烟送到医院！
她轻飘飘的，身体像是随时会失去温度。
周语嫣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关心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片阴鸷，“你心里果然还有她……”
医院。
急救室的灯亮着，久久没有动静。
江慕坐在椅子上，发型已经乱了，西装上也尽是褶皱。
“病人情况很糟糕，你做好心理准备。你是她家人吗？麻烦签一下这份病危通知书。”有个医生走出来，站到了江慕跟前。
江慕接住笔，“我是她……前夫。”
“前夫不行，得她家人来。她家人呢？”医生夺过他手中的笔，急道：“病人都这情况了，她家人呢？”
江慕皱了皱眉，“都不在。”
“那你想办法通知他们过来，要快！”医生道：“这家人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她，太不像话了！”
江慕听着医生埋怨，心口如坠千斤，又闷又疼。
上次她需要签病危通知书的时候，他也不在。
周津现在在监狱，根本没办法签字。至于林烟的亲生父母，江慕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更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江慕拿着手机要给李助理打电话，不过就在这时，周语嫣带着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
她对医生道：“医生，这是病人妈妈，她来签字吧。”
医生拿到签字，很快就进去了。
中年女人，也就是杨琴。
她看着急救室门关上，对江慕跟周语嫣道：“抱歉啊语嫣，江少，林烟给你们带来那么多麻烦，还想害死你们，真是罪不可恕。我替她给你们道歉。”
周语嫣硬是把她拽起来了，“妈，别说这些见外的话。”
杨琴红着眼睛道：“她没害死你们，就故意进急救室，耽误你们的新婚夜。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她转身看向江慕，愧疚道：“林烟虽然是我的女儿，可她实在太过恶毒。江少，我也不给她求情，等她出急救室，你就送她坐牢吧。”
江慕见周语嫣领着杨琴来后，已经冷静下来了。
林烟多次害语嫣，现在语嫣却还带着杨琴来帮林烟。他不该因为语嫣善良，觉得她不会生气，就毫无底线地帮林烟。
他对杨琴道：“不用你提醒，等林烟出了急救室，我自然会送她去坐牢的。”
江慕看了眼强颜欢笑的周语嫣，拉住她的手，“走吧。”
他新婚夜却在照顾林烟，对语嫣确实不公平。
“那林烟这……”周语嫣有些犹豫。
“有人陪着，用不着我们。她都这么害你了，你还关心她？”江慕皱了皱眉，是在数落周语嫣，也是在提醒自己。
林烟都想弄死他了，就算死了也活该。
周语嫣低着头，失落道：“我没那么大度，可我瞧着你很关心她。”
江慕脚步停了下，心中涌起浓浓的愧疚。
他垂眸，“只是不想她死在监狱外面而已，那未免太便宜她了。”
他不是关心林烟。
只是……一刹那慌了神而已，他永远不可能关心那种恶毒的女人。
……
今天是江慕跟周语嫣的新婚夜，两人回了婚房，周语嫣先洗了澡，含羞带怯躺在床上。
“最近忙着准备婚礼，堆了很多工作。今天你也累了，早点睡。”
江慕只当没看到她的期待，转身欲走。
事实上，除了很早之前他们发生过一次关系以外，平日里他都很尊重她。
周语嫣坐了起来，眼中含泪喊住他，“阿慕，你是不是还忘不了林烟？”
“怎么可能？”江慕下意识回答一句。
他不会的。
林烟那种女人，根本不配他的爱。
周语嫣低头，露出纤细的脖颈，“那你为什么……不肯碰我？”
“只是今天太累了而已，你别胡思乱想，早点睡。”江慕说完，没再停留，径直去了书房，坐到了椅子上。
文件摊开许久，却未翻动一页。
——“我夜夜做梦，都想要杀了你！如果不是池栾多管闲事，你跟周语嫣早就死了！”
林烟满眼怨恨的样子，在江慕脑海中反复闪现。
他从未见过她那样子，她是有多恨他？
江慕逼着自己忘掉那些，看文件，翻动一页后，却又想起林烟倒下去时的场景——
“你看，光是你跟周语嫣，就已经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
若不是她次次针对语嫣，还妄想害死他跟语嫣，他至于处处防备她？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而已！
江慕心中正烦乱，李助理打来电话。
“江总，林小姐的生母杨琴女士给我打电话，说林烟已经醒了，让我现在就联系警方。我已经到医院了，林小姐现在挺虚弱的，您真的确定现在就送她去坐牢吗？”
“嗯。”
“她身体状况堪忧，可能会死在里面。您要来见她最后一面吗？”
江慕攥紧手机，想到了林烟那张被病痛折磨到变形的脸。
他端起水杯喝了好几口，直到手机那端又询问了一遍，他才喑哑道：“不见了。”
那样攀附虚荣心狠手辣的女人，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可见的。
医院。
李助理全程外放，躺在病床上的林烟可以听清楚所有对话。
他连她最后一面也不想见，正好她想见的也只有两个孩子跟她哥。
不过他不会满足他心愿的，她也不会再求他了。
“今天江少跟语嫣新婚夜，全被你给搅乱了。”杨琴叱责道：“林烟，你真是太不像话了！”
叫自己的亲生女儿连名带姓，喊养女却是那般亲昵，着实可笑。
林烟静默不语，杨琴又抱怨道：“你哥被你害进了监狱，现在你又进了监狱。我是造了什么孽，才……”
林烟知道她哥为什么说那句“至于妈，就当她死了吧”了，她闭上眼，“你走吧。”
她真希望她妈今天没来，那样她还能对母爱抱有一丝幻想。
杨琴满眼失望，也没推辞，起身走了。
而她走后，林烟对李助理道：“可以帮我找个轮椅，推着我出去转一转吗？”
李助理其实挺讨厌她的，不过她现在这样子看着也实在可怜。他劝道：“你刚出急救室，该休息。”
“可我现在不看看外面，我怕以后没机会了。”林烟道。
过了这晚上，她大概就要进监狱了。
然后，死在里面，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天空。
……
江慕在书房里坐了一宿，早上准备跟周语嫣出发去度蜜月时，李助理打来电话，说警方已经在路上了。
“江总，您真得不来看她一眼吗？我记得您这次度蜜月差不多要一个月，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她就死了。”
“不去。”
江慕挂了电话，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可能他再回来时，世上已经没林烟这个人了。
想到这儿，那股窒息感又来了。
“阿慕，都准备好了，你出来吃早饭，然后我们就可以出发啦！”外面响起周语嫣欢快的声音。
“嗯，好。”
江慕压下万千思绪，答应一声要出去，却在这时，有人打来电话。
他还以为又是李助理，可上面却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您好，是江少吗？”那边响起一个怯怯的女声，“我……我是尤菲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