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捕头！”八方低声叫他，脸上不断朝对方使眼色，“过来一下。”
李亭朝四周看了看，见守门的这些人并不关注他，这才快步走到八方面前，“什么事啊？”他小声问。
八方没着急说自己的事，而是反问，“你怎么站这儿看门了？”
“哎。”李亭叹气，“知府大人的安排。”
他话里满是无奈，显然对此事不服气，却也没办法。
八方又问：“那捕头谁来做？”
“刘大人从固城县带来的心腹，叫郑林的，我听大人身边的人都叫他老七。”
八方奇怪道：“你好歹也是一班领头，又没犯什么事，他凭什么无缘无故就把你换了？”
“什么领头，就是说的好听。”李亭自嘲道，“三班衙役说到底都是为知府大人办差，又不像他们这些朝廷官员，什么人什么职务登记在吏部名册上，一点错不得。
我们这些人，办事好不好，要不要换，不过知府大人一句话。
想继续在这里讨生活，就只能认了。”
八方心里跟着难过起来，想要安慰李亭两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唉，你还没说来这里干什么。”李亭快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反问起八方来，“是不是找知府大人有事？我进去通报一声？”
“不不不。”八方将人拉住，“我找他干什么。听张校尉说，上次他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孙通判身体不好，我一直想找机会来看看他，你方便替我喊他出来吗？”
“孙通判呐，他不住县衙了。”李亭给孟长青指了个方向，“他在那条街租了个屋子，离衙门不远，门口有个木架子的就是他家。
现在还不到他上衙的时间，应该就在家，你到那儿找他吧。”
八方道谢后，顺着李亭给的方向，找到了孙祥住的地方。
八方到的时候，孙祥正在屋里给自己做早饭，“八方。”孙祥倍感意外，“一大早的，你怎么在这儿？孟大人来了？”
“他没来。”八方进到屋内，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屋内景象。
里面陈设简单，一间四方小屋，里头摆着一张床，床上的被褥不算厚实、拼凑的一套桌椅，桌子旁边一个小炉子，炉子上正煮着东西，墙边堆了两个上锁的箱子。
八方眼睛发酸，“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
孙祥有些不好意思，“想离府衙近点，这地方小归小，可我就一个人住，足够了。”
八方过来时，顺路买了早点，自己吃了两块，原打算剩下的带回去给满仓，现在是不能了。
他掏出油纸包，打开放到桌上。
“正好，我煮的粥好了。”孙祥到桌角翻了两个碗出来，把炉子上的小锅取下，一人盛了一碗粥。
八方也没说自己吃过，坐到屋里唯一一张椅子上，陪孙祥又吃了一遍，看孙祥端碗坐在床边吃，心里直叹气。
八方见他衣服袖口有些脏，忍不住问：“怎么不找个人来帮帮忙？”
“我也想过，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孙祥本人倒是很乐观，“我念书时就是这样过来的，并没有什么不适应。
等过些天不那么忙了，我把这屋里收拾出来，就能看得过去了。”
八方埋头喝粥。
“对了八方，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孙祥问。
“听张校尉说你身体不好，我正好来城里办事，就过来看看你。”
孙祥笑道：“我前些天估计吃坏东西了，肠胃一直不舒服，吃了几副药，已经好多了，这不，遵医嘱喝小米粥养着呢。”
“那这糕吃了要不要紧？”八方担心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不要紧，一点小毛病，好的差不离了。”孙祥感激道，“多谢你记挂着我。”
八方喝完了粥，跟孙祥一起拿着碗到门外去洗，中途就装作不经意般问起，“最近府衙里很忙吗？”
孙祥当下明了，来看他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来探听府衙内的情况。
不过，八方还真问对了人。
府衙里的事，他早就想找个人说说，又是这么恰巧，第一个问上门的是孟长青。
“确实比以往忙了很多。”孙祥收过八方手里的碗，邀请他往屋里走，“不过，我也不清楚到底在忙什么，现在做的这些事，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八方见他有倾诉的意思，立刻追问下去，“府衙有新令出来？”
“倒不是。”孙祥说，“从前只用做一遍的事情，如今要做十几遍，却还做不好。”
“哦？”
“交上去等批复的公文，迟迟不给回复，若是追问，那就是公文有问题，又要拿回来重写。”孙祥叹气，“做了这些年的官，头一次知道官这么难做。”
“那刘知府，是不是有意刁难你？”八方猜想，“我今早去衙门找你，恰好遇到李捕头，我听他说，如今做捕头的是刘知府的亲信。
难不成，连通判他也想用自己人？”
孙祥摇头，“我不知道。”
“通判是朝廷任命的，品阶在知县之上，他就是想换也换不了你。”八方恍然大悟道：“只怕正因如此，他才处处刁难你。”
“我是最不喜欢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的，他预备做什么，才把周边职务都换成自己人？”孙祥冷笑后叹道：“我先前跟着卫大人，只管做自己的事，现在想想，当初真应该跟着卫大人一起走。”
话到这里，八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短暂沉默后，孙祥再次开口，“要说为官之道，凉州下这几位知县，我最佩服的就是茅大人。”
八方立刻竖起耳朵用心听。
“别看那天刘知府来时他不在，可人家之后单独给知府大人办了个接风宴，也不知道送的什么礼，十分得刘知府的欢心。
如今这凉州府里，连着三天不见他，知府大人就要派人去请了。
这两位相处时有说有笑，我却插不上话。有时想想，真怪自己这个不屑钻营的脾气。”
八方说，“您别这样想，人的立身之本总归是能力，我想大梁不缺会拍马屁的官，却少不得您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