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一天,高野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说是周爷仙逝,叫他回来帮忙。
高野安顿好公司的事情,跟卢总请了假,告诉兰英,自己回一趟大风村,发送周爷。
高野买了一些肘子肉和一只卤鸡,开车回了家。
父亲说道:“孩子,你现在也是村上的头面人物,村子里但凡红白喜事,有时间就回来一趟帮帮忙,面子上应付应付,说到底是驴啃板筋工变工,你别人家的红白喜事不去,我们死了谁来帮忙,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力单势薄啊。”
高野问道:“爸,周爷多少岁了?”老高脸色来凝重说道:“论起来今年八十四了。七十三八十四,阎王爷不请自己去。”
高野说道:“你和我妈好好的休息,我到他们的事情上转转。”父亲点头,高野转身走了。
高野来到李主任家里,问道:“阿姨,李书记在不在?”
李书记的老婆一看是高野,忙热情的问道:“高主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来来来,到家里喝口水。”
高野婉拒说道:“阿姨我不渴,李书记呢?”
“我听他说到周家的事情上去了。”
高野笑着说道:“我就是来看看李书记,周家的事情上去不去?没想到他先去了。”
李书记的老婆笑着说道:“一村之长,谁家的事情上能少了他?每次来都喝得醉醺醺的,也不怕人家笑话。”
高野笑着说道:“书记去了,就是这一家子烧了高香,给了天大的面子,书记喝好了事情就办好了。婶子你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李书记的老婆愣了一下说道:“去关照帮忙是好事,也是主家乐意的,不分场合,喝得晕晕乎乎,吐天哇地,人家嘴上不说,心里恨的直骂娘。”
高野笑着告辞,直奔周爷家里,远远的看见周爷家,门前的人们忙出忙进,门头纸活绑扎的气势恢宏,一个四层楼的大纸高悬空中,预示着四世同堂。
门口纸扎的孝门,肃穆庄严,一条横幅,黑底白字,写着:沉痛哀悼父亲大人。
大东张三指挥着着全盘,安排的井然有序,吹鼓手,鼓足腮帮,唢呐声声,高亢激越,吹着催人泪下的哀曲。
院内灵堂前,摆放着周爷的黑白遗像,供桌上白蜡烛长明着,摆放着各种祭品。
孝子们跪在丧地守灵,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在大东的指挥下跪在灵前,纸盆里烧纸完毕,孝子陪着亲友三叩首,以示谢意。
高野和几个熟人握了握手,跪在灵前,点纸焚烧,磕了三个响头,与周爷的孙子握了握手说了声:“节哀顺变。”就到帐篷下面和几个熟人聊天。
院子里人声嘈杂,李书记看见高野笑着走过来,高野连忙走上前去。
李书记关切的问道:“高主任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野笑着说道:“刚刚回来,到你家里,婶子说你在这里,我就赶紧过来了。”
李书记说道:“走咱们到外面聊聊,这里人太多,嘈杂的很。”二人走到了外面。
在大风村,老人去世落草后,开吊前按照乡俗要领开路羊,(这里的羊就代表着亡者的魂灵)。
在大东的主持下,孝子贤孙披麻戴孝,跪在院子里围成一圈,把羯羊团团围住,由几个长辈,手里拿着黄钱,白酒,清水,燎擦羊的嘴、鼻、耳、尾及四蹄并向两耳灌水,祷告亡人挂念之事,羊若四只蹬展,浑身颤抖,则预示着亡魂同意祷告之事,若是不颤抖,则要继续,直到颤抖领了而已。
在白事上,领羊是一个让人头疼的事情,要是顺顺利利,祷告到位,羊一下子浑身颤抖,大家皆大欢喜,要是祷告很长时间,不断的清洗燎擦,羊还是不颤抖,叫孝子们很是扇脸。
人们就会在下面窃窃私语,说孝子们的是是非非。
一番折腾,几个长辈已经几乎丧失了信心,那个羯羊就是不领(不颤抖),儿子周龙,嘴里嘟囔着道:“爸,我们把该说的都说了,你老人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羊还是纹丝不动,渐渐的周龙不由得怒火中烧,忽的起身,抓住羊的后腿,狠命朝羊的下身就是几脚,骂道:“狗东西,好话听不进去,老子叫你顽抗到底,再要是不领,老子把你直接拖下去斩了。”说着摔了下去。
说来也怪,那个羊倒在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四蹄爬展,浑身发颤抖个不停,孝子们顿时一片哭嚎声此伏彼起。
周围的的几个熟人捂着嘴偷偷窃笑,一个知情人开玩笑说道:“领羊,说了半天,没有说道要害处,周爷是个什么人,谁不知道,周爷临死都是高兴死的,他们要是祷告给周爷多烧几个童男玉女,周爷的羊,保证不到三分钟就颤抖了,你看看儿子不孝,领羊都放不过,大风村哪有过这等事哈哈哈。”其他人也跟着偷笑。
高野和李书记聊了一会儿,约定晚上喝酒。
高野看见一伙人围着祭父文评头论足,走近一看,祭父文很长,文中历数周爷平生功德,全是溢美之辞,和儿女们对父亲的无尽的哀思。
郑爷拄着拐杖,捋着胡子读道:“德高望重”顿时哑然失笑,摇摇头说道:“什么德高望重,衣冠禽兽还差不多,言过其实,言过其实啊!”
另一个周家人听不惯,反驳说道:“你才是衣冠禽兽呢?跟我家的周爷比起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敢说说,你年轻的时候,没有打过别人家寡妇的歪主意?”
郑爷一听,竟敢揭他的老底,脸一红,气得浑身发抖,骂道:“你这狗日的,我操过你妈,你都是老子的杂种。”两人互不相让,骂将起来。
郑爷举起拐棍要打,那个周家人,赤膊轮拳也不退缩,众人急忙拉开说道:“老周,见好就收,要是把郑爷气死了,你得赔命价,退后一步海阔天空,赶紧走,别添乱了。”
郑爷不依不饶,嘴里泛着白沫,骂道:“狗杂种,敢骂老子,我索性老羊皮换你这个羊羔皮。奶奶的你敢骂你祖宗。你去问问你妈,我是怎么样的人?”
高野见状,急忙上前,笑着说道说:“郑爷,你老人家岁数大了,气大伤身,还是算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咱们回家去吧,免得节外生枝。”
郑爷见是高野,气消了消。
高野赶紧给郑爷点了一支香烟,扶着郑爷回去,一路上郑爷,说道:“死了就是了了,不是我说周爷的不是,什么德高望重,这几个字用的不妥,周爷一辈子风流成性,就是临死都是死在莲花的炕上的。莲花醒来,喊周爷不答应,一摸断了气,浑身上下一丝不挂,急了去喊周家人,他们偷偷的拉回家的。 ”
高野大吃一惊,说道:“郑爷不会吧!那莲花男人没在吗?”
郑爷说道:“莲花男人,外出打工,莲花害怕,郑爷陪着,没想到竟然……说起来叫后人蒙羞。”
高野不解的问道:“周爷都已经八十多了,还会有什么想法呢?”郑爷哈哈一笑说道:“人老心不死,到头来落下了笑柄,娃娃,君子不处嫌疑间,懂吗?你想想,没有死在自己家里,而是死在别人家里一个女人的炕上,别人的嘴会怎么说呢?”高野忽然一下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