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青竹很茫然。
他愣愣地看着张虚靖。
“为什么呀？道长。”
“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天要进宫去见那位太上皇吗？”
“怎么突然又不去了？”
张虚靖听到小道童问自己的话之后，沉默了片刻，淡淡摇头。
“没什么，按照我说的去做吧。”
“可是道长……”青竹还想再争取争取。
他倒不是说为了赵佶怎么怎么样。
主要是这本就已经答应好的事情，若是不去的话，恐怕还会被别人以为自家道长心高气傲呢。
青竹一向最崇拜的就是自家道长。
他也最见不得别人说自家道长一句坏话。
所以才有了这一番劝说。
奈何张虚靖仍旧是摇头。
青竹再怎么努力，还是没能够劝得动张虚靖。
张虚靖就仿佛铁了心一样，一直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青竹也只不过是一个小道童，努力了半天之后努力的没有结果，也只能选择悻悻离开。
室内唯独留下张虚靖一人。
张虚靖静静地垂眸望着桌面，突然手指一动摊开放在自己眼前，看着手上的纹路赫然出神。
……
当天夜里的时候。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郭京推开门一看外面是高柄。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道童。
小道童眼圈通红通红的，看起来好像狠狠哭过一场。
眼看着郭京走了出来，他抽了抽鼻子，咬着牙努力让自己口齿清晰一些。
“国师，我来替我们家道长送信。”
“青竹，怎么会是你？”郭京有些疑惑。
张虚靖要送信的话怎么不自己过来？
“张道友呢？”
不提还好。
一提青竹的眼圈变得更红了。
他声音中带着哽咽：“道长，道长，道长……羽化升仙……了。”
最后一个字被他憋在喉咙里面，好不容易吐了出来。
郭京直接就瞪大了眼睛。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青竹。
郭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说是他了。
朱小悠在旁边凑过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震惊得连连后退。
三两步退到了门框旁边。
她发出发自内心的疑惑。
“怎么可能？”
“虚靖先生白天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郭京也是这么想的。
他有点心虚，但是在内心里面赶紧甩锅。
这应该跟自己没关系才对呀。
自己只不过是跟他论道。
又没有打他又没有下毒。
等等。
郭京心里面不可避免地阴谋论了。
该不会是有人趁着自己这次的面见张虚靖在水中下过毒。
想要嫁祸到自己身上吗？
郭京脑洞开得特别大。
青竹却只是抽泣着。
他从自己的衣袖当中抽出来的一封信，转交到郭京的面前。
“道长在羽化之时留下来了书信，特地命我一定要转交给国师。”
“国师还请收下吧。”
“还有这是我们道长的信物。”
“道长说让我帮忙转告给国师一句话。”
什么话？
郭京顿时竖起耳朵。
张虚靖死亡的时间居然被提前了，他心中觉得特别可惜，但也有些惶恐，因为再怎么样，张虚靖也不是一个坏人，即便是立场不同，但那是真的修道有成的修真者。
并非修仙而是修真，也即修道。
这样的人在最后要留给自己什么话？
郭京心中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早知如此的话，自己今天一定会将态度摆得更好。
青竹咬字清晰地吐出了一句话。
“道长羽化之时说……”
“朝闻道夕可死矣！”
郭京心神都受到了震动。
他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凭借以前看电视剧的经验，信口胡诌的一些修道知识，竟然让张虚靖这么看重。
说是信口胡诌，其实也不为然。
那也是结合了百家之长，还有各种道法理论所演变出来的，要不然的话不可能会变成大热的电视剧。
可是郭京心中还是觉得有些荒谬。
他手中拿着书信，还有那信物，莫名感觉即便是轻飘飘的重量也有些沉重。
“其他的呢？”
“虚靖先生可还留下了其他的话？”
青竹摇了摇头。
“不曾了。”
“……国师，我也不知道我应不应该这么说，但是我家道长在羽化飞升之前，最后一个交流的人就是你。”
“你可否去见见他？”
“自然可以。”郭京立刻点头答应。
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他当即动身。
但是他的脚才刚刚迈出天师府，便立刻抬头看向东方。
郭京心有所感一般。
其他人也都似他一样，抬起头来。
紧接着众人的瞳孔全部都一缩。
原本漆黑一片的夜，此时此刻，天上却闪烁着群星。
群星耀眼。
是曾经任何一天都没有的亮堂。
这耀眼的群星照亮了郭京脚下的路。
郭京沉默了片刻之后，一言不发地踏上这条由星光铺满的路走向重阳观。
张虚靖羽化的地方就是在重阳观。
如今他已经羽化登仙，但他的肉身还需要处理。
郭京赶过去既是为了这几日的交情，也是惺惺相惜，更是发自内心当中的敬重。
他脚步不停。
等到他来到重阳罐的时候，望见的便是满目的白布。
青竹跟在他的身边。
看到重阳观挂满白布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泪洒当场。
郭京一言不发，独自走到了堂中。
这并非葬礼。
人们的脸上努力扬起微笑，但还是忍不住带出丝丝的悲伤。
看到郭京过来的时候，重阳观的人们全部都吃了一惊，纷纷打算行礼，但全部都被郭京挥了挥手制止了。
郭京语气很平静，平静中夹杂着一丝丝的伤感。
“我这次来到这里不以任何身份。”
“见到我不需要多礼。”
“如今我唯一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位虚靖先生的至交好友罢了。”
重阳观中的其他人听到如此说也忍不住觉得伤感。
观主走了出来，他的眼神充满了欣慰。
他开口说道：“国师虽然如此说，但是该有的礼节不可废除。”
“至于说……”他的眼神落到了张虚靖的棺椁上面，闪过了一丝感怀，“能够被国师指点羽化登仙也算是一种福气了。”
郭京摇了摇头。
他不认为这是一种福气。
但他也不会在这时说出来。
郭京一整晚都在这里守灵。
虽说这是羽化登仙并非葬礼，但其实人们的心中都知道。
张虚靖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等到处理完了后事之后，还有追思会要召开……事情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