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阳宫依旧偏僻，周围依旧毫无生机，未下马车，已经听到轩福声嘶力竭的嘶吼声。
“这段时间他一直这样？”聂雪凝有些心疼地问道。
萧南澈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那你去看过他吗？”
“去过一次。”
聂雪凝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轩睿立府，轩立被废，他都从未出现过，对轩福来说算是偏爱了吧。
彼阳宫里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聂雪凝从来不觉这里有这么多易碎品，能让轩福一个劲地砸。
萧南澈护在聂雪凝前面，瞬间一个琉璃碗落在脚边，摔得稀碎，奶娘瞥眼看到门口的人影，扑通跪地，“皇上恕罪！奴婢该死！”
萧南澈冷眸未语，轩福闻声忽转身子，原本有些激动的神情在看到身后的聂雪凝之后，变得凶狠，跑向聂雪凝，“坏女人！”
聂雪凝上前一步与轩福撞了个满怀，轩福正好聂雪凝小腹高，泪眼红肿，举起拳头向聂雪凝肚子砸去，嘴里依旧骂着，“坏女人！是你推的！”
眼看下一拳又要落到肚子上，萧南澈一把捏住他的手，那股凶狠的架势，快要把轩福整个人提起来。
轩福拳头的力道其实并不大，聂雪凝深知他只是在发泄。
萧南澈直勾勾地瞪着轩福的眼，咬牙切齿地说了四个字，“适可而止。”
聂雪凝此番没有阻拦，轩福确实需要一记吃痛，清醒一下被仇恨和悲伤充斥的头脑。
可萧南澈手上的力道逐渐加大，只见轩福的小手已经变成绛紫色，疼得叫起来，聂雪凝赶紧拉扯他的袖口，将人解救下来。
轩福泪珠子不断往下落，抿住噘起的嘴望着怒气冲冲的萧南澈，又生气又害怕。
聂雪凝心疼地蹲下揉着轩福肉肉的小手，原本胖乎乎的脸蛋小了一圈，黑眼圈很重，泪痕滑落的地方有些发干起皮。
聂雪凝看着轩福郑重地说道：“我不是杀害你母妃的凶手。”
一旁的奶娘与萧南澈有些惊异，之前任谁哄着骗着，轩福都不听也听不懂，聂雪凝如今只当他是成年人一般，理智的跟他说话、解释，不用想也知没用。
可聂雪凝从没把轩福当成过孩子，她觉得他是人，是需要更多爱护与尊重的人罢了。
“我知道不是你。”轩福突然抱住聂雪凝哭泣着，似乎他在等，之前所有的歇斯底里大吵大闹，都是为了在此时得到宣泄与释怀。
“不是你……不是你……”轩福嘴里喃喃道，“那人也不是母妃……”
聂雪凝惊愕，看向萧南澈。
萧南澈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不想打扰沉浸在悲伤痛哭中的人。
小孩的哭声如夏季正午的暴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却也像是雨打芭蕉一般击打在聂雪凝心上。
聂雪凝拍着轩福的头，不断安抚，萧南澈将手放在聂雪凝背上，好似在给她能量。
轩福收住眼泪哽咽道：“对不起雪凝姐姐，轩福方才打痛你了么？”
“没有呢。”聂雪凝擦着轩福的泪滴，“福宝最近是不是都没吃东西，都瘦了，不好看了。”
“我吃了！”轩福急冲冲地反驳，撅嘴的样子，如往日赌气的样子别无二致。
聂雪凝笑着，“哦~福宝吃了还瘦了，要不告诉雪凝姐姐怎么可以又吃又瘦呢？”
轩福瞬间红脸，却依旧不甘，“边吃边告诉你。”
聂雪凝三言两语就让轩福主动要求吃饭，一旁的奶娘开心道：“奴婢这就让膳侍令那边准备！”
一桌菜肴很快上桌，轩福许是饿了，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聂雪凝不吱声，只是将茶杯放在他手边，为他夹菜。
萧南澈也不做声，悄悄地将聂雪凝面前的空碗装得满满当当。
“我还不饿。”聂雪凝看着萧南澈，问道，“你用过午膳了吗？”
萧南澈突然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生怕聂雪凝生气似的，“朕……早朝之后与左相议事，还没……”
聂雪凝叹息一声将自己满满当当的碗，放到萧南澈面前，“快吃吧，你们父子俩，真是。”
看着一直为轩福夹菜的聂雪凝，萧南澈突然吃醋道：“朕也要凝儿夹菜。”说着，将碗伸到聂雪凝筷子边。
聂雪凝翻了个白眼，嘴上憋着笑，夹了好几筷子，直到满溢。
轩福放缓速度，眼巴巴地望着聂雪凝，问道：“雪凝姐姐，以后我能住在你的翠云宫么？我想和姐姐一起。”
聂雪凝注意到萧南澈想驳斥轩福的话，赶紧抢话道：“姐姐很喜欢轩福，可是姐姐肚子里现在也有个小宝宝，没有办法像你母妃那样照顾你呀。”
聂雪凝捏捏轩福的脸蛋，笑得如沐春风。
“啊。”轩福突然放下筷子，蹲下来看着聂雪凝的肚子，满是油污的手轻轻摸上去，“对不起，方才打到你了，痛不痛？等你出来我让你打我。”
聂雪凝被轩福可爱的一番言论逗笑，附和道；“那你可得乖乖的等着它出来打你，我可不会帮忙哦。”
“嗯！”轩福站起身，叉着腰，“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是吗？”聂雪凝瞥了眼萧南澈，嘲讽道，“这话，好像你父皇也说过呢~”
萧南澈突然被呛得咳嗽起来，聂雪凝故作紧张得样子，拍着他的后背，“皇上，若是风寒还没好的话，要不先回太乾宫去？”
萧南澈咳得没办法接话，只能红着脸听着聂雪凝的嘲讽。
不过午膳之后，萧南澈在苏喜的催促下，还是回了太乾宫。
谁说江山与美人不可兼得。
萧南澈走后，轩福拉着聂雪凝陪自己午睡，聂雪凝这才警惕地问道：“福宝，你既然知晓那个人不是你母妃，为何不找你父皇或是在苑林的时候告诉我们？”
“那人说是母妃的亲姐姐，她长得确实和母妃很像。轩福也是无意中看到了她的面容，本说跑出来找父皇，可有人出现拦住了我，说若是我告诉父皇，就杀了母妃。”
“拦住你的人是谁？”聂雪凝觉得轩福虽小，说话还有些含糊，可逻辑清晰，重点明确，兴许在帝王家长大的小孩，要早熟很多，就如从不显山露水的轩立一样。
不过轩福在此时摇了摇头。
聂雪凝陷入沉思，能避开中军巡逻实属不易，还能一直蹲守监视着彼阳宫，这人会是谁？
聂雪凝继续问道：“此人身形如何？”
“他穿着太监的衣服，可里头穿了很多，看不出来。”
“声音呢？你听着熟悉吗？”
轩福继续摇头，“跟太监一样尖夹着嗓子。”
聂雪凝听完轩福的诉说之后，更加觉得整个事件不止表面看到的那么一点，兴许这只是冰山一角。
轩立说的“他们”是谁？
驱狼人背后的金主是谁？
拦下轩福威胁他的人又是谁？
太多事情的真相还隐匿着，太多人的心还在蠢蠢欲动。
看来轩福之后没有去苑林上课，不是因为怕染风寒给苑林队，而是发现那个人不是容妃后，被幽禁了。
聂雪凝似将轩福当做尹珏、花照，追问道：“福宝，你说知道不是我所为，那你知道是谁所为吗？他们有告诉你真相？”
轩福将头埋进聂雪凝的胸前，小声得像是说秘密一般，“奶娘悄悄告诉我是敬妃娘娘。”
“那你觉得是她吗？”
轩福点点头，又摇摇头。
“怎么了？”聂雪凝看着轩福的样子，拍拍他的背好奇地问道。
“敬妃娘娘平日虽爱找母妃麻烦，可并不想……”忆起容妃，轩福又抹起眼泪。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想说就不说了。”聂雪凝心知，无论敬妃是想害自己还是容妃，最终最大的受害者其实是轩福。
聂雪凝心平气和地与轩福商量道：“如今你不能去翠云宫，其他妃子那里有想去的吗？”
轩福摇摇头。
“奶娘管不了你，可你得听她的话，好不好？”
轩福点点头。
“过几天就去苑林上学？”
轩福继续点头，又突然抬头，“雪凝姐姐去么？”
“等胎稳了就去。”
“那是多久。”轩福又低下头看着聂雪凝的肚子。
“不知道，两三个月？”
“嗯，那我在苑林等着姐姐。”
“嗯，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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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云宫寝殿。
萧南澈偷摸着翻窗而入，睡在聂雪凝旁侧。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反正轩立、驱狼人和轩福这三件事，我觉得疑点很多。”
“轩福与你说的？”萧南澈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小小的轩福，竟如此聪慧。
“废话，那不然彼阳宫里还有谁？难不成你又觉得我背着你偷人？”
萧南澈瞬间脸红，“不，不是，凝儿，朕……”本还想解释，却看到聂雪凝已经背过身去。
可他又怎知聂雪凝此时正在背后偷偷发笑。
“凝儿……”萧南澈撒着娇，“之前，是朕错了，你可不可以转过来。”
突然，聂雪凝转过身来，抱住萧南澈，窝在他的心前，“闭嘴，你不睡，我还想睡，你孩子也想睡。”
萧南澈乐呵呵地笑起来，却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