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镇的清晨,薄雾还未完全散去,街边的早点铺子刚支起摊,热气混着油香在空气中飘散。
赵警长却无心品尝这烟火气,他黑着脸,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正对着空荡荡的警所后院踱步。
值班的警察王二虎,到现在都没露面。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赵警长心头。
王二虎虽平时有些大大咧咧,但向来在值班的问题上不该太过放松,这突然失踪,肯定出了岔子。
“来人!把老张他们都叫上,跟我出去找找王二虎!”赵警长大手一挥,扯着嗓子喊道。
一伙人浩浩荡荡出了警局,沿着镇上的主街打听。
可问了一圈,谁都没瞧见王二虎的影子。
眼瞅着日头越升越高,众人心里都开始犯嘀咕。
“警长,要不咱去镇外村子问问?”老张抹了把额头的汗,提议道。
赵警长一拍大腿,“对,去村子!”
一行人又风风火火赶到镇外的柳树村。
刚进村,就瞧见几个村民围在一起,正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赵警长赶忙上前询问,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一拍大腿,说道:“那王警官倒是来我们村里,可是人早就……”
旁边的一个村民咳嗽几声,那老汉顿时止住话头。
赵警长脸色阴沉下来:“怎么回事,在我面前还支支吾吾的。此事事关王二虎的行踪,知道什么赶紧说。”
那老汉见状,只好道:“他确实来过我们村,是因为偷羊的事情,不过,后来……”
赵警长急了:“吞吞吐吐的,有屁快放!”
老汉这才将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警察被石原熏劫持走的事情,他也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听乡亲们说的。
赵警长心里“咯噔”一下,这事儿不对啊!
偷羊贼被抓走不稀奇,可怎么还捎带手把警察给弄走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又详细问了问那些人的模样、去向,可村民们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件事还得去找正主儿。
于是,一行人直奔那户青年的家中。
一路上赵警长的脑子飞速运转。
偷羊贼和王二虎被抓走,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青年并不在家,倒是他弟弟在。
孩子虽小,但事情的经过却是叙述的非常清楚。
赵警长很快就明白了,王二虎被人抓走了,村子里的人怕惹事上山,便选择了集体沉默。
该死。
要是有人早点报信,也不至于如此的被动。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个王二虎的风评并不佳,估计村民们缄口不言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赵警长问明缘由后思量再三,决定上报。
这事儿自己兜不住,万一真出了什么大乱子,那可就麻烦大了。
很快,上面就打来了电话。
这些人远比下面镇子里的警察要敏感,因为早就收到过协查通报,和赵警长一核对,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老赵,这事儿不简单。我估摸着那个偷羊的贼,很有可能就是上面要找的重要人犯!”
赵警长终究只是一个镇子里的警长,见识浅薄了一些,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挠了挠头,嘟囔着:“不会吧?那要是抓到人犯,咋还把王二虎带走了?他可是警察。”
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把王二虎带走,当然是当作人证。你了解王二虎,但人家可不了解。”
赵警长一听,顿时急了,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那可不行,王二虎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带走你倒是说说,是哪方的神仙这么大胆,敢在咱们的地盘上干这种事?”
那人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说道:“最好不要瞎打听。这事儿背后牵扯的势力错综复杂,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向上峰汇报了,上面答应赶紧求证,王二虎是不是被那些人带走了。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消息了。”
赵警长点了点头,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
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上面才回复,第一句就问王二虎有没有什么异常,这下把赵警长给问蒙了。
王二虎能力一般,除了背着他捞油水,还能有什么异常?
上面那人见他不答,低声道:“老赵啊,这事儿闹大了,虽然消息还没有完全落实,但听说是特务处的人抓的人。”
赵警长听闻“特务处”三字,脑子当即嗡的一下,脸色瞬间煞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双腿似被无形绳索缚住,微微发颤。
喉结艰难滚动,眼中满是惊惶,往日的镇定荡然无存,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后脑,不敢再发一言。
早闻特务处大名,那可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神秘组织。
行事狠辣隐秘,权势滔天、手段无常,能悄无声息掌控诸多机*密,插手各方事务。
上至权贵下至平民,皆在其阴影笼罩下,绝对是他这种小警察不敢轻易招惹的角色。
平时避之不及呢,王二虎这个混蛋怎么得罪了这些人了?
那人温声宽慰:“老赵,别慌。依我看呐,王二虎大概率只是个人证,没掺和那档子乱七八糟的事。等问清楚情况,核实无误,很快就能放他回来,你就把心搁肚子里。”
赵警长原本紧绷如弓弦的脊背微微一松,双手慌忙在裤缝处蹭了蹭汗,抬眼时满是感激,连声道:“太感谢您嘞!有您这话,我这心里头石头算落了大半,您可一定要帮忙盯紧了,若兄弟我侥幸躲过了此劫,日后必当重谢。”
羊案背后,盯梢之令
挂上电话,赵警长面色阴沉似暴风雨前的天幕,眉头紧锁如拧紧的麻绳。
他将一名心腹叫来,低声吩咐道:“马上去盯紧王二虎的家人,一刻都不许松懈!”
手下满脸疑惑,挠了挠头,忍不住嘟囔:“头儿,王二虎都让人呢带走了,盯他家人干啥呀?这不是白费力气嘛。”
赵警长一听,怒目圆睁,气得浑身发抖,抬手重重拍在桌上,“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茶杯都跳了起来。
他指着手下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懂个屁!王二虎虽被带走,可你知道犯的是什么事吗?算了,说出来得吓死你们。反正老子告诉你,若是他出了事,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马上让兄弟们盯着去,别在这磨磨唧唧!”
手下们见赵警长动了真怒,吓得一哆嗦,赶忙应声,匆匆出门执行任务去了。
赵警长现在必须要把王二虎的家人控制住,否则王二虎万一跟日本人有关系,他的家人可是赵警长的保命符。
这件事当然瞒不过以情报工作为特长的情报科,首先得到消息的就是王德发。
他带着伤从南京出发,一路跟行动科的车队比速度,结果等来的却是坏消息。
手下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气喘吁吁道:“队长,人犯被姓方的找到,现在已经带回南京了!”
王德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心里清楚,这事儿牵扯重大,处理不好,自己在上峰面前好不容易积攒的“功劳簿”怕是要大打折扣。
“消息可准确?”他强装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千真万确,我已经向科里的兄弟确认过了!就是从江阴下船的那个姓张的。”手下回道。
王德发一拍桌子,愤怒道:“哼,行动科这帮人,也太不把我们情报科放在眼里了!又来截胡!”
他眼珠子转了转,生气归生气,但姓方的是如何找到人犯的呢?
他已经动员了情报科大量的资源,可还是找不到人犯的踪迹,为什么方如今一来就找到人了呢?
这件事实在想不通。
现在也不是考虑原因的时候,他立即对手下们下令:“备车,咱们这就出发回南京!”
一路上,王德发坐在车里,心急如焚,不断催促司机:“开快点,开快点!已经被行动科抢了先,这一趟已经白忙活了!”
回到科里,被科长训一顿是少不了的。
终于,他们赶回了情报科。
王德发顾不上喘口气,便迫不及待地去见科长。
到了科长的办公室外,他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终于,喘匀了气,脸上迅速堆起谄媚的笑,抬手轻轻敲门,听到“进来”后,才像只受惊的鹌鹑般缩着脖子进去。
“科长,我……”
王德发话还没说完,闵文忠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文件乱飞。
他满脸怒容,双眼圆睁,指着王德发的鼻子破口大骂:“废物!让你去把人犯找回来,你给老子办成什么样了?人没找到,反倒是让行动科抢了先,你还有脸回来!”
王德发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下,额头冷汗直冒,结结巴巴地解释:“科长,是、是,是卑职办事不力,不过卑职确实尽力了,该找的地方都找到了,可谁知道……”
“尽力?你这就是狗屁尽力!”闵文忠怒不可遏,抄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上一摔,茶水溅的王德发的皮鞋和裤脚上都是,“连处座都知道了这件事,且极为重视,你这蠢货把事情搞砸,是想害死老子吗?要是处座怪罪下来,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王德发吓得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科长,再给我个机会,我一定将功补过!”
闵文忠手指几乎戳到王德发鼻尖,唾沫星子横飞:“蠢货!人家都把人犯带到审讯室里去了!你还在这大言不惭说将功补过,补个屁!难道跟行动科抢人吗?”
王德发身子一哆嗦,脑袋“嗡”地炸开,张着嘴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湿了胸前衣襟。他心里直打鼓,暗叫不妙,深知这次捅了大篓子,上峰怪罪下来,自己这乌纱帽怕是要保不住。
待闵文忠骂得口干舌燥,暂时停歇,王德发仍跪在地上,头低得快要贴到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可他心里,却把满腔怨恨都归到了方如今头上。
“定是那方如今在背后捣鬼!甚至他早就知道了人犯的下落,过来找我不过是为了营造声势,然后故意坏我好事,让我在科长面前丢尽脸面,落得如此下场!”
他咬牙切齿,眼神中满是怨毒,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这个假想敌身上,全然不顾自身办事不力的事实。
闵文忠骂得喉咙冒烟,胸膛仍剧烈起伏,余怒在眉间凝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王德发瞅准时机,像弹簧般一骨碌从地上弹起,谄媚之态尽显。
他弓着腰,小碎步跑到办公桌旁,双手慌乱地抓起水壶,又抖抖索索地往茶杯里倒水,茶水溅在桌上,他也不管,只赔着笑脸:“科长,您消消气,喝点水润润嗓子。”
那模样,活脱脱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闵文忠斜睨了他一眼,虽仍气鼓鼓的,但心里也明白,这王德发虽办事不力,却到底是自己提拔起来的心腹,平日里鞍前马后,也替自己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儿。
骂也骂过了,气也撒了大半,还能真把他怎么样?
闵文忠没好气地接过水杯,仰头灌了一大口,水温恰到好处,他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放下杯子,、沉声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被人捷足先登了,咱们不能当缩头乌龟,不然以后也会被别人笑话。你给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行动科那边探探风。人犯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审讯有什么进展,反正我要知道一切。”
王德发忙不迭地点头,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科长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一定尽快把消息带回来!”
闵文忠冷哼一声:“哼,别急着拍胸脯。这次要是再办砸了,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王德发忙道:“科长,您就瞧好吧,我这次一定使出浑身解数,绝不再出纰漏!若是您没有其他的事,我这就去干活了?”
“滚吧!”
“是1”
说完,他便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办公室,只留下闵文忠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思索着后续的应对之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