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灵山的上仙们能像辛兄这样深明大义，为了天下殚精竭虑，灵山又何至于日渐衰微，被下不了界的天魔占尽上风？”
贺灵川这一句感慨，让辛乙目光微凝。
为了天下殚精竭虑？这小子从哪里看出来的？
但贺灵川紧接着又向他敬酒，就好像这句话只是顺嘴说出来的。
可是辛乙知道，贺灵川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过去那么多年，他也早就看透了灵山和仙宗的本质，也因此深感失望与无力。
靠着灵山自救，然后再救天下，已不可能了。
……
三日之后，辛乙离城。
钟胜光和贺灵川等给他送行，一直送到城外的十里亭。
辛乙最后一次挥手，笑容满面离开了。
他对钟胜光的道别祝语，“愿盘龙城长盛不衰，愿盘龙城与灵山守望互助！”
钟胜光回礼。
而他对贺灵川所说的话，就随意多了：
“希望你和孙夫子早日修成正果。”
双方都知道，他这一去山高路远，日后恐怕再难有相见之期。
疏抿学宫山长许实初见他背影远去，也是一声长叹：“辛先生是个妙人，可惜，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他和辛乙甚是相得。
“人生相逢，萍聚萍散而已。”钟胜光拍拍他的肩膀，再转头看贺灵川，却见他面沉如水。
在真实历史上，辛乙回去沙河流域做什么，贺灵川是知道的。也就是说，灵山的那个计划已经启动。
为了转移贝迦的注意力，此时执掌灵山的千幻真人，会不会选择出卖盘龙城呢？
倘真如此，贺灵川费尽力气，也不过是把历史上的悲剧往后拖延了一段时日，但它迟早还会发生。
钟胜光即问：“怎么了？”
“想起辛先生离去前的警告，我很担心灵山出尔反尔。”
辛乙的警告，贺灵川已经报与钟胜光，因此后者很能体会他的担忧。
“兵来将挡，水来水淹，我们做好准备便是。”他安慰贺灵川一句，而后道，“先回城吧，我和老许有事与你商量。”
众人返回盘龙城，钟胜光把贺、许二人喊去官署后方的练武场，先清场，再放好结界。
他对手下很少模棱两可打官腔，这时也是直截了当问贺灵川：
“最近使用元力，你有什么感受？”
现场只有三人。
“有些古怪。”贺灵川据实以告，“一方面，元力空前凝实，如有实质；但另一方面，元力又比从前活泼很多。”
他身上泛起红光，赤红中透着一点微紫。
这就是所谓的，红得发紫。
从前，元力就是覆盖体表的一层红光，没有厚薄之分；可现在贺灵川身上的元力，浓郁得如有实质。贺灵川伸臂，另外两人细看，还能瞧见他臂上的红光顺着体表流淌，虽然极其缓慢，但确实像是数九寒冬里的冻库冷气。
虽然伸手去碰，仍然没有触感，但以肉眼观察——
“有点像灵气了。”钟胜光和许实初互视一眼，均有讶色。
灵气存在于天地间的形态多种多样，玄晶是固体形态，帝流浆是液态，而贺灵川在颠倒海的清晨还见过气态的灵气，是淡淡的青汽，丝丝缕缕附着在地表和植物，也会缓慢地流淌与蒸腾，太阳一出来就消散了。
确实与他身上此刻的元力有点相似呢。
许实初即道：“虎翼将军的元力凝实若此，已不输给红将军了。钟指挥使分配给盘龙城诸位大将的元力相同，但果然以你身上的元力最为浓烈。”
红将军前几日又去闭关，所以不计入在内。
许实初说这句话的前提是，在场三人都知道，元力法则最近又有变化，元力波动加大，盘龙城每个统兵大将的元力，都有些许差异。
但贺灵川的元力水准，却把其他将领远远甩在后头，堪称是一骑绝尘。
这种事情放在其他地方很怪异，但在盘龙城好像就顺理成章，毕竟有红将军珠玉在前，众人只会高兴又出一员骁将。
许实初赞叹道：“百姓和军队对虎翼将军的认可敬仰，非同一般哪。盘龙城有将军，真是一大幸事。”
这话落在其他首领耳中，说不定就对贺灵川心怀戒惧。但许实初知道，钟胜光不会。
钟胜光果然毫不犹豫：“好极，比我预想的更好。”
他眉头都舒展开来，显然心情很好。
贺灵川知道，接下来是正题了：“洗耳恭听。”
“元力出现在这世上，已经两千多年，无数人都在探寻元力的使用之法。”元力独特的效用，让统治者和修行者都醉心研究，“他们希望把元力接引进自己的身体，如同存储灵气一般存储和炼化元力，以作己用，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贺灵川点头：“元力始终附着表面，不能引入躯体。”
元力也一直是盘龙城孜孜研究的课题，钟胜光一提起来，贺灵川就很有兴趣。
元力法则悄然改变，谁先抓到规律，谁就可能在接下来的竞备中领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贺灵川虽然与大方壶关系密切，但闪金平原的研究力量相对薄弱，元力又很玄奥，非身居高位者不可触碰其秘，所以他在现实里几乎找不到什么人来参谋。
这时候，盘龙城的作用又凸显出来了。
钟胜光作为本时期大方壶的合作者，本身对元力了解甚深，手下又有红将军、虎翼将军等诸多大将，许实初等研究人才，出成果多半会比贺灵川单打独斗要快。
“严格来说，元力不能被引进生命体。”许实初接着道，“所以又有人想绕圈子钻漏洞，将元力储入法器之中。”
“那不是成功了么？”贺灵川笑道，“各国国师调配元力，都这么做。”
远的不提，洪承略曾经把高仿版绿意瓶出借给年赞礼，让他汲取大河之水，冲垮了赵盼的大营。那是只有仙人和国师才能驱动的宝物，在当时天地灵气匮乏的情况下，年赞礼肯定是办不到的，只能透支全军的元力强行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