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双看不到任何阴鸷的眼睛注视着，盛朝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段暮率先收回视线，再次慢慢悠悠走回沙发旁处理自己的事情，没再继续那个话题。
盛朝悄悄松了口气。
段暮说得对，他没必要为了躲着他而整日里早出晚归的，自己累，对方也别扭。
总归是他在这里借住几天而已，无论他会不会变成原剧情里的样子，都不会与自己有太多的牵扯，当个和平相处的点头之交就好。
想通这点，盛朝的心情轻松了很多。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这才想起自己给段暮买了药，于是快步走过去伸出手。
“喏。”
看着眼前的药袋子，段暮愣了愣，随后有些不可置信。
“你给我买的？”
“啊。”
盛朝点了点头，“家里的绷带药水不是没有了吗，我哥特地打电话让我买了些。我问了，那里的医生说你要勤换药，现在又是夏天，很容易感染的......”
盛朝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边摆放整齐一边复述着医生的话。
忽然，他眼神一动，眼尖地看到了对方后背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想到什么，他迟疑道，“后背的伤口，你能碰到吗？”
昨天那里是他在段暮昏迷的时候帮着换的，他是知道他的后背伤得有多重的。
盛朝光是看着都觉得害怕。
段暮碰不到，所以他没有换药。
他想着反正也死不了人，只不过是好的慢些罢了，不碍事。
但是盛朝很显然不是那么想的。
那片血迹在他看来十分扎眼，犹豫片刻，他还是不忍心道，“要不然我帮你换吧？”
这句话一出口，剩下的话变得容易了许多。
盛朝：“帮你换药又不费事，但是伤口一旦感染就会很麻烦......或者，你等着唐夏回来帮你换？”
盛朝小心提议。
段暮的眼睛定在他的唇边，他才发现，原来盛朝还有一对小虎牙，笑起来的样子很暖很好看。
在老房子的时候，段暮养过一只小狗。
看到自己的时候，小家伙总是他的后背摇头摆尾，嘴巴咧着，看起来高兴地不得了。
段暮很喜欢那只小狗，因为它把自己当成它的全世界，在它身上，他能感觉到那种满满当当的充实感。
现在，那种感觉居然重新出现了。
看着你的时候，盛朝嘴角在笑，眼睛也在笑，里面倒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仿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好。”
鬼使神差，段暮答应了。
他将衣角撩起，露出一片宽阔结实的后背，数不清的旧伤新伤纵横交错，夹杂着鲜红的血迹，看着十分骇人。
即便昨天已经见识过了，盛朝还是没忍住小小惊呼了声。
段暮忽然有些难为情，他是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伤的......
刚回段家的时候，他们都把他当成一条狗肆意打骂，能在自己身上留下多少伤口，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些伤口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而是变得越发狰狞可怖，丑陋不堪。
它们在提醒他，自己是从淤泥中长大的耻辱。
“......太恶心了，要不然还是算了。”
段暮轻轻挣扎了下，想要将自己的后背重新遮住，却被盛朝制止住。
“别乱动。”盛朝的眉头皱的很紧。
比之前面，他后背的伤势要更加严重，绷带已经被血渍紧紧粘连到了一起。
离得近了，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微凉的手指在上面试探着碰了下，段暮突然弓了弓后背，动作里着带着微不可见的慌乱。
盛朝轻声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没有，你的动作很轻，我不疼。我只是有些怕痒。”
盛朝的心放下了些，他继续专注于眼前的事情，却不知道背对着他的人耳尖已经红到几乎滴血。
段暮轻轻呼气，尽力平复忽然躁动不已的情绪。
然而，五分钟过去后，段暮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让盛朝帮自己换药了。
对方的动作实在是太过于小心翼翼，段暮几乎没感觉到什么疼痛，但是那双在后背上不断作乱的手却让他受尽了折磨。
他几乎都能想象出，盛朝没做过什么活，一双手自然也是养尊处优，手指纤长，骨节匀称，上面覆着一层细腻的皮肉......
他正胡思乱想着，盛朝终于换好了药。
虽然手法不是很专业，但是好在他做得细心，竟也包扎得十分不错。
长长呼出口气，盛朝十分满意地端详了几眼，下意识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了，非常完美......”
段暮的身子再次一僵。
盛朝看着那双盖在段暮的后背上，硬是被衬得白了几度的小手，心里“嚯”了声。
这种场景放在好兄弟身上不算什么，毕竟关系好的打个屁股也十分正常......但是段暮这厮不直啊！
他不会以为我在故意勾引他吧？！
赶紧将自己不老实的爪子收回来，盛朝轻咳了声，“换好了。”
“.......谢谢。”
段暮的声音异常沙哑，让盛朝的耳朵痒痒的。
他悄悄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舒了口气。
看来是他想太多了：人家心里只有主角受，自己在他看来估计是个妥妥的工具人，哪里会对着他想东想西？
心里那点小尴尬顿时烟消云散，盛朝将药水瓶子收进医药箱，又任劳任怨地把换下来的纱布收拾干净。
段暮换好衣服，看着他忙来忙去，眼神深了几分。
“对了，你的伤口千万别沾水哦，要是实在受不了可以稍微擦一擦，但是绝对不能洗澡。”
帮段暮换药之后，盛朝忍不住对他的身体关注几分，多唠叨了两句。
段暮弯弯嘴唇，眼眸清亮，“好，我记住了。”
哎呀，好乖。
盛朝看着他，心里的天平又在不知不觉中倾斜几分。
这根本就不是原文里的段暮吧，差别也太大了。
那个段暮从来不会好好说话，张口闭口就是迷惑发言。
自己眼前这个却知礼懂礼，虽然一开始对他带了些警惕的敌意，但是后来也为他的失礼道了歉。
他还会主动和他打招呼，帮他倒水，会对他道谢，还会干巴巴地安慰他。
被段暮说过之后，盛朝仔细想了下，觉得原文也不能尽信。
没有任何人能被三言两语的文字轻易定性，这对他们根本就不公平。
他得学着用心去看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