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瞬间愣住。
手僵在空中，感觉整个身体都已麻木。
但奇怪的是，又仿佛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部，可没有意识。
不，这肯定是一场梦。
梦醒了后，对方肯定告诉我，那购买的人，是一个姓李的先生。
对方的话，不只是让我惊讶，更是让我不知所措。
电话那头出现嘟嘟声后，又死寂般的沉默很久，我才缓缓把手机从耳边拿下。
我手中的面好像已经坨了。
我没说话，又开始吃了起来。
已经喝不动了，只能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老妈见我状态不对，赶紧走过来，问道：“这按摩椅怎么了？是不是送错了？”
我听得很清楚，但我没任何反应。
只觉得这碗里的面，越来越难以下咽。
我不知是难过，还是高兴，因为我吃不准冷西的心思。
她为什么又以这样的方式的出现？
又为什么会在她这么困难的时期，买一张这么贵的椅子给我父母，我无从得知。
我现在唯一的猜测是，她应该已经找到了资金，但这资金的来源，会不会真是她的前男友？
我笑了笑。
嘴巴发苦。
最后一口面塞进我嘴里后，我已经无法吞下去，它们就在我嘴里转来转去。
我妈见我吃完，从我手中拿走碗：“这面不好吃？”
我摇头，说不出话来，使劲把面咽了下去。
又再一次打开手机，没再犹豫，打了一通电话给冷西。
这一次，她接了。
她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怎么了，有事？”
“谢谢你送给我爸妈的按摩椅。”
“他们这么快收到了？”她语气很平淡。
平淡得令我本来热起来的心又渐渐凉下去。
“嗯，你回来了吗？”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的话，只说，“替我跟小丽说，这次阿姨的生日，我可能会错过。”
我心一紧。
果然，她没有回来。
这么久没再见面，我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口道：“你现在正是困难期，这么贵的椅子，我爸妈也用不上，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一会把它退了吧。”
“南天，这是我送给阿姨的礼物，不是钱不钱的事。”她声音又细又柔，就像毛发触碰到肌肤，让人心生荡漾，“放心吧，我很好。”
她很好。
我不知她在安慰我，还是真的很好。
我希望她是真的好，但不希望是依托于她的前男友。
但有时我又想，她要是在深城，就算一无所有，说不定我会更开心。
所以我是自私的。
但这个自私我又不承认。
我无话可说，点了烟，象征性的吸入一口，像挤牙膏似的挤出几个字：“那就好。”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冷西说。
她不知道，我现在心情有多糟糕。
她可能只想快点挂了电话，继续睡她的大觉。
我点头，虽然她看不见：“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心像抽了丝似的，空空荡荡。
我妈把碗拿了进去后，就和老爸一起围着按摩椅边转。
“看来冷西小姐还是想着咱们的呢。”她见我在抽烟，问，“冷西小姐她回来了吗？”
我闷闷的答，“应该没有。”
老爸见识得挺广，“那刚刚你就不应该打电话给她，人家那边还是晚上呢。”
我笑起来。
如果我真的是她在乎的人，她又怎么会介意我打扰她休息呢？
我记得我和唐小樱热恋的时候，我们经常打电话到凌晨。
唐小樱说，如果我给她打电话，哪怕她可以不睡觉，也可以听我的呼吸声到天亮的。
所以说到底，冷西是不在乎我的。
抽了几支烟后，我心情沮丧，跑到楼上睡觉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因为坐了一晚的车，我眼皮沉得很，睁都睁不开，摸索着拿了电话接听。
李威的嗓子像要冒烟似的急躁。
“南天，怎么办？出事了！”
他一向大惊小怪。
我睡意犹存：“不要急，慢慢说。”
“上次我们接的那两张医院的单子，人家不要了。”李威在那头干着急。
我也不知道他急什么，“不要就算了，当初说了不能完全恢复，这不是很正常吗？他们不接受，那我们也别把数据给他们，合作不了，那就不合作。”
李威抢过我的话：“问题是，他们现在拿着合同要向我们索赔。”
我立马没了睡意。
从床上坐了起来，“索赔？索赔什么？”
“那边说……说我们合同上写的恢复百分之九十九，但只恢复到了百分之百分之九十八左右……”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合同？为什么会签这个？”
李威声音低了下去：“当初我问老朱，老朱说可能会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于是我就回复对方，应该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恢复程度……”
“李威，你不知道，做这一行的，都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吗？”我脑门子开始充血，“更别说把这话还写进了合同里，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我这一刻觉得李威真的太蠢。
做了这么久，我第一次不知道，他竟然还有做这蠢事的时候。
他其实一向挺精明的，为什么会签这个协议？
李威没吱声了。
“是么三方索赔，还是医院那边索赔？”李威现在可能不太冷静，但我必须冷静。
当时我并没有看那合同，全权由李威负责。
就是因为我相信他。
而且，这个订单我一再强调，必须要跟对方确认，这恢复的程度是达不到百分之百的。
李威可能听进去了。
但他掉进了另一个坑。
掉进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坑。
李威声音越来越弱：“现在是在和第三方沟通，第三方说这是客户那边要求我们按合同走。”
“合同上写明，是赔多少？”
“两倍。”
“赔的理由是什么？”
“说是耗费了医院的时间，赔偿他们都损失……”
我下了床，去厕所洗了把脸，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把第三方的电话给我，我来谈谈。”
李威又不说话了。
他好像有事瞒着我。
我问他，“怎么了？”
“他……电话……你有。”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