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看看手里最后的两块钱，往最近的公交车站牌移动。
鹏鹏挨个看了一遍，正好有熟悉的车次：“姥爷，有直达的。”
老汪头咧嘴一笑：“看看，我就说嘛时间刚刚好。”
俩人上了车开始打瞌睡，要不是鹏鹏警觉，差点儿坐过站。
六点多的时候，天都黑了下来，王志强传呼机上同事们发来了信息：“报警老头已返家，速回。”
王志强跟金光惊讶道：“嘿，这糊涂老头，自己找到家了！”
不管怎么说，人找到就行。
直到第二天上午，大姐带着老汪过来撤案，虽说当初也没立，不过人家讲究，还是过来知会了一声。
给老头倒了杯茶水，又找出来张大姐留着磨牙的几根儿麻花，算是暂时安置住了。
大姐哭笑不得的解释：“我爸昨天指挥着鹏鹏，去烈士陵园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吓死人了。”
哎呦，都跑到道北了，这可不近啊，跟市中心相比，少说还得再倒一趟车。
这一老一少的，胆儿真肥。
王志强提醒道：“回去也别生气，别吓着孩子了，毕竟人都安全回来了。不过你们当家长的也是，啥鞋这么金贵，还得请假去买。”
大姐俩手一摊：“我跟谁敢生气啊，都是祖宗。买鞋是捎带的，这不老爷子药吃完了，我没请下来假，老公昨天又在外地没赶回来，所以才爷俩一起去医院取药，顺便孩子去旁边的商场买双运动鞋。
没想到，去完医院，老爷子怎么忽悠的，让孩子跟着一起去了烈士陵园。”
王志强闲聊：“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来去烈士陵园了？”
大姐看着一群公安，不知道怎么地，也想多唠两句。
“我上面有一个哥哥，是爸收养的一个战友的孩子，现在埋在那儿。
过年的时候去看过一次，这不前两天元宵节嘛，他闹着要给人送元宵，我们腾不开手，也不想让老人跑那么远，就没同意。
谁知道他糊涂归糊涂，这事儿倒是没忘。”
大姐措辞一直挺注意，出现类似哥哥、战友的字眼时声音压的都很低。
老爷子不知道听没听到，这会儿还算安静，咯吱咯吱的咬着麻花，听着牙口就不错。
王志强轻声问道：“老爷子参加的是哪场战役？”
大姐想了下：“最后一次是朝鲜战争的时候，没扛到板门店就下了火线，51年弹片进脑袋里了，伤养好之后，退役安置回咱们洛城了，我老家是洛城山区的，政府挺照顾了给安置到大厂。
这一下子从村里到了市里，我妈跟我俩姐姐还挺不适应。
进城那会儿还没我呢，得过了小十年，到64年才有的我。”
王志强奇怪：“老太太这会儿年龄也不大吧？”
大姐云淡风轻：“我妈腿脚不好，也离不了人，我一个人看不了两个，我大姐跟二姐把我妈接走轮着看。”
王志强点点头：“老爷子平时挺惦记吧。”
大姐：“嗨，就住一个胡同，我们姐仨都一个胡同，每天都能见着。”
王志强沉默了，能达成这个目的，姐妹仨人至少有两家当家人得是女同志。
金光没忍住插嘴：“那陵园的那位?”
大姐垂下眼皮：“我爸退役后的第一件事儿，就去他们牺牲战友的老家看看。
正好跟他搭班的副连长有个遗腹子，到他家的时候发现，媳妇拿着抚恤金改嫁了，留了个孩子跟着奶奶，眼看着过不下去，让我爸给接过来了。
接过来的时候是53年，那会儿孩子才2岁，跟个小叫花子似的，当时我妈意见挺大，家里没少闹矛盾。
倒不是不同意照顾战友，我妈是觉着每个月寄钱可以，把人孩子抱过来，怕以后有点儿啥事儿说不明白。
不过也没生气多久，孩子奶奶估计是撑着一口气儿，没等我妈想明白就没了。
这回好了，我哥老家那边是彻底没人管了。
最后我这个哥哥就跟我们姐妹三个一起长大了。
要不说龙生龙凤生凤呢，打小成绩也不错，高考的时候非要考军校。
考的陆军学院。”
说到这里，大姐眼圈红了，特意背过了老头的视线。
这年龄一算，王志强心里一沉：“是那群越南猴子？”
大姐点点头：“79年第一波的牺牲名单上。打那以后，外面任谁问我都说我家就姐妹三个，怕老头老惦记心里作下病了。
可我爸倒好，直接糊涂了。
我们仨倒是记不住，光记着我那哥哥了。”
说到这，大姐抹了下眼泪：“你看我，今天说这么多，你们听听就完了，也没少给王所添麻烦，我家里也一堆事儿，赶紧先回去了。”
说着招呼已经站起来有些不耐烦的老爷子。
王志强看着老头挺直的腰板儿，矫健的步伐，还声音洪亮的跟闺女申请：“中午吃大米干饭，昨天饿了一天了！”
回过头跟金光感慨：“这老头，能长寿！”
说完交代金光：“伙计们没事儿出去巡逻的话，多去他们家胡同口转悠转悠。”
这个倒是没问题，就是王志强不交代，今天听到这番话的公安同志，也会儿下意识的拐个弯儿。
要不说军警一家亲呢。
老汪头中午的大米干饭吃上没有不知道。
派出所中午伙食倒是不错。
干豆角烧排骨、白菜豆腐炖粉条，用五花肉炝锅的那种，还有个纯纯的素菜炒豆芽。
主食是不常做的米饭。
王志强咽了口口水，跟张大姐前后脚掏出饭盒，一致决定打份菜带走。
这样也不辜负家里的饭食，机灵鬼儿王志强，给自己默默点了个赞。
马大姨中午做的排骨焖面。
看着餐桌上寒酸的铝制饭盒，有些不明白了，总共一眼望去就四块儿排骨，这是有人吃有人看？
王志强招呼大家：“尝尝，我们食堂的饭，味道还行。”
然后殷勤的给两位老太太，还有李娟一人夹了一块儿。
最后一块儿，马大姨跟罗晓倩都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