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江景辰微微颔首，不再对此事过于执着，话锋一转，郑重说道：“如今大局已定，大势已然形成，但一些小的形势变化仍有可能发生并影响局势走向。”
“眼下正是关键时期，朝廷迟早都会调拨粮食用于救济灾民，到那时，我计划派遣人手前往拦截这批赈灾之粮，而你们则需在暗中配合行动。”
与他们此前所经历过的种种惊心动魄之事相比，配合劫粮之举确实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黄宏耀略作思索后，开口问道：“在赈灾粮尚未运抵之前，必然会有不少商人看准时机，以高昂的价格售卖粮食谋取暴利，我们是否应该趁此机会暗中阻拦一下？”
江景辰果断地摇了摇头，回应道：“无论如何，我们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因饥饿而死，因此就必须让粮商进场，到时候我将会亲自现身处理相关事宜。”
当前粮价已经飙升至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如此高的价格不是所有百姓都能够承担得起。
那么对于那些无力购买昂贵粮食的穷苦百姓而言，又该何去何从？
为了求得一线生机，避免活活饿死，必定会有人铤而走险，走上偷粮、抢粮之路。
只要操作得当，便能将原本分散、且弱小的个体，汇聚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
再将这股力量凝聚整合起来，并为他们配备铠甲和长矛等武器装备，一支规模可观的军队便可迅速组建而成。
同样是百姓，边境地界上的百姓，与其他地界上的百姓不一样。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江景辰喃喃自语。
在此之前，还需要进一步激发民众内心深处更为强烈的愤怒情绪才行。
只有当百姓对现状感到极度不满和愤恨时，才更有利于推动后续一系列计划的顺利实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翌日。
陇右道境外，一场规模浩大的运粮行动正在悄然展开。
一辆辆满载着粮食的马车、牛车在道路上川流不息，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在粮食抵达之前，各州县衙门也都纷纷有所动作。
刺史大人一声令下，各地方县令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先是以衙门购粮的名义，向那些手中握有大批粮食的粮商们发出邀请帖，请他们相聚一堂。
待商贾们到齐之后，衙门官吏便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如今突发天灾，百姓们生活苦不堪言，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诸位虽为商户，但同样也是大周的子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同胞受难而见死不救？”
“只是要求你们平价出售粮食罢了，并非要你们无偿捐赠，这样做无非是让你们少赚一些钱财而已，权当是为自己积德行善了，难道诸位连这点都不能接受吗？”
然而，面对官吏们苦口婆心的劝说，在座十几位粮商却是不为所动。
粮商代表站出来反驳道：“大人此言差矣！我们经商之人本就是为了盈利，如今两道之地受灾严重，粮价飞涨，我们本就是高价购粮，如果按照您所说的平价售粮，那我们岂不是血本无归？”
有人带头，其他粮商们纷纷附和。
县令脸色一沉，厉声道：“商人逐利本无可厚非，但也要分清楚时机，如今百姓身处困境，若你们还想着趁此机会大发国难财，那么官府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说罢，他环视一圈在场的商户，继续说道：“摆在你们面前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平价卖粮，与百姓共度难关。二便是等着被查封粮铺，一无所有。何去何从，诸位自选吧！”
县令的要粮的方式简单粗暴、直接强硬。
但很显然，这些官老爷们还是小瞧了商贾们维护自身利益的决心。
“大人这话又说错了，百姓如今的困境又非我等造成，如何要损失我们的利益去填补？”
“我们只是卑贱商户，士农工商中的商，担不起如此重任。”
商户们依然态度坚决，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不下。
如今有胆子售卖高价粮食的商贾们，其背后无疑有着各自强硬的靠山和依仗。
面对官府的施压，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全都死死咬住价格不放，半点没有要退让妥协的意思。
官府虽然拥有查封他们店铺的权力，然而却并没有直接抢夺他们所囤积粮食的资格。
如此一来，在朝廷的赈灾粮食尚未运达之际，市场上的粮价必然会如同脱缰野马一般节节攀升，而且涨势愈发凶猛难以遏制。
朝廷究竟何时才能调来赈灾所需的粮食？最终又能调来多少数量？谁也不知道。
还有更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仅依靠朝廷调来的救济粮，是否能够满足两道地区受灾百姓的基本需求？
对于以上种种问题，目前没有人能够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正因如此，那些手握大量屯粮的商贾们自然是心中不慌。
因为他们深知手中的货物奇货可居，完全不用担心销路问题。
只要将粮食牢牢把控住，待到官府妥协时再出手，就能赚取巨额利润。
平价？
凭什么要平价？
对于唯利是图的商贾们而言，即便平价出售仍然可以获取一定利益，但在当前这样一个绝佳的赚钱时机面前，如果不能趁机大捞一笔，那么从某种程度上讲，就等同于遭受了重大损失。
区区县令而已，仅仅凭借寥寥数语就妄想让他们以平价售出粮食？简直是痴人说梦！
“好好好，既然你们不识时务，本官便将你们的粮铺查封，让你们的粮食烂在手里，叫你们血本无归！”
面对态度强硬的商贾们，县令毫不示弱地放出狠话。
只不过这样的话对于商贾们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粮商代表笑呵呵拱手道：“那就借大人吉言。”
他们囤的是粮，如今受灾的是陇右道与淮南道，怎么可能血本无归？
做官我们不行，但做生意你们拍马都赶不上！
商贾们望着甩袖而去的县令，心中暗自嗤笑不已。
查封铺子而已，倒要看看你们能封多久。
在座粮商各自都有底气，也都耐得住，丝毫不慌，一点也不着急。
粮商代表望着官吏们离去的身影，抚须微笑道：“且看这场博弈谁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