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在她的求证下，周医生毫不避讳地说这是事实。
“我记得你之前说，讨好未来老丈人，是婚前求生的基本法则。”云糯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周崇月轻笑：“所谓的讨好，是指精神上，而并非物质方面。”
“嗯？那我采访一下周医生，具体是什么理由，使得你放弃南熙的产品，果断选择其竞争对手家的呢。”
送命题。
不过周医生似乎没有求生欲。
他给出一个残酷的答案：“因为就产品本身而言，南熙无论技术层面还是实用性，都略逊一筹。”
车内安静几秒。
云糯转回头去，慢悠悠地呼出口气：“你讲实话的样子，真是又帅又让我觉得过瘾。”
云董自负一生，是时候该尝尝人心的险恶了。
“其实我一直在想，南熙做到如今的规模，为什么总是干不过进口，所以归根结底，还是研发方面落后太多。”
由一条医学资讯，引发了两人对某国产巨头的一路探讨。
周崇月并未将其当成业余闲谈，反而极为认真严肃地纠正她的想法。
“刚才的‘略逊一筹’，仅仅只是针对血栓监测仪，毕竟不是南熙的强项，不能同一而论。
如果你感兴趣，有时间可以去收集一下二十年前国内医疗市场的现状。
南熙最开始是做一次性普通医疗用品起家，后来云董将目光投向大型医疗设备，做到第七年，全面调整发展战略，开始进入临床技术的研发。”
云糯诧异：“也就是说，南熙走了整整七年的岔路，才终于明确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周崇月淡淡一笑：“事实证明，你父亲的决策没有错。即便现在大环境使然，南熙可能尚处于瓶颈期，但在不久的将来，以南熙的潜力，并不是没可能超越进口。”
云糯听完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怔怔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就当我年少无知，什么也没说。
不过我有个疑问，当年是什么原因，促使我爸毅然放弃原有的生产线，转而把大量的资金投入到研发上，他难道就不担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捞着？”
对于她的困惑，周崇月并未正面做出回答，而是给她举了个例子。
“在当时，要将进口品牌纳入医保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就拿你为之向往的心内科来讲，心脏病患者安装一台心脏起搏器，动辄就要几万起步，试想如果没有医疗报销做支撑，一般家庭很难负担得起。”
所以在被进口垄断的高压环境下，国产企业夹缝求生，于艰难中迅速崛起已成兴国的必然趋势。
当有一天国产能逐渐替代进口产品，高比例的报销，以低于进口品牌市场三分之一的价格入院，届时老百姓就再也不会看不起病，做不起手术了。
不得不说，云董当年的那股血性与意志，丝毫不输于当下任何一位知名品牌企业家。
这么多年，云糯从来没有关心过父亲的发家史，个中心酸自然无从体会。
但在她潜意识中，自知事以来，就知道自己家里很有钱，具体是干什么的，仅仅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加之母亲逝世的早，跟父亲之间代沟逐渐拉大，平时基本零交流。
没想到第一次了解自己父亲的创业经历，还是从男朋友口中得知。
想到这里，她不免感慨：“原来云董真的是一个有着家国情怀的商人，从前以为他搞得那些慈善都是装的，看来确实是误解了他。”
听完女孩的话，周崇月失笑。
他伸手过去捏捏她的脸，“沟通的重要性，你现在应该能体会到了。”
“那你呢，好像跟你父亲之间的隔阂也挺大。”云糯轻哼着反驳。
周崇月目视着前方，语气不疾不徐，“如果我说，我们三兄弟中，只有我跟老爷子私底下最谈得来，你会不会不信。”
？？
“当然不信！”
云糯可没忘记年初去周家拜年那次，“当初你悔婚的时候，听慕慕说，周爷爷把家法都搬了出来，要不是姨父劝着，当晚你难逃毒打。”
‘毒打’两个字，让周崇月听了忍不住想去敲她。
但他道出一个事实：“毕竟是我悔婚在先，为了给顾家留足尊严和面子，老爷子自然要做做样子。”
啥？
云糯瞬间不淡定了，“你的意思是，周爷爷故意做给顾家父母看的？”
男人没说话，代表默认。
她深吸了口气，不可思议道：“天呐，不敢想象原来周爷爷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
受慕慕的影响，云糯一直以为周老爷子就是一尊活阎王，谁忤逆谁死的那种。
可现在从周崇月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完全不对味儿。
由此，仿佛一下子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她连忙追问：“除了这件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跟周爷爷相关的，你告诉我，让我提前了解一下，免得国庆回临江，到时一见到他老人家就发怵。”
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周崇月微微一笑，开始回忆起往事。
“当年我选择从医，在出国留学的前一晚，老爷子气得心肌梗塞发作，被我临时抢救过来。”
云糯眨眨眼：“然后呢，不会也是装的吧。”
他缓声道：“以老爷子当时的临床反应来看，别说让我徒手抢救，就是现场医疗设备齐全的情况下，都不一定管用。”
她笑不活了。
云糯乐的前俯后仰，歪头问：“为什么，周爷爷是想故意吓吓你？”
“一方面是吓我，另一方面，是借机敲打我上面两位兄长。”
“嗯？怎么又扯上姨父他们了？”
车子驶入檀园，周崇月一边倒着车一边轻笑：“老爷子是在间接暗示他们，要乖乖打理和继承家业，不要像老三这么不孝，差点气死他。”
明白了。
云糯在心里做出总结，其实说来说去，周爷爷那么固执的一个人，最终还是三番两次败在了三叔手里，因为即便装病晕倒，最后都没能撼动他从医的心。”
听完周崇月的讲述，不难看出他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应该不至于很僵。
可既然这样，那当年他母亲又怎么会
云糯想不通，但也没多问。
那段连周崇月自己都鲜少提起的过往，必定不是一句简单的‘自杀’就能概括，她不会不懂事的去揭人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