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闻言，狭长的眼尾危险浅眯，潭底迸射出的斑斓在水晶灯的映衬下越显冷骜。
侍者送上七分熟的牛排，女子安静的坐在周继对面，一个字都不敢乱说，男人食指一直点着桌面，也不见有动刀叉的欲望。
李念权当他透明，时不时抬起头和云舒闲聊两句，王柯的暖男形象体现在各个方面，李念需要纸巾，她还没伸手，男人已先一步递到她手上，她想喝果汁亦或红酒，不等做出反应，王柯已经帮她倒满。
周继的眸仁越眯越紧，真他妈越看越碍眼，他也不知哪来的一肚子火，抄起跟前那盘牛排就砸了过去。
砰——
圆盘边缘擦过王柯的额角撞向桌案，陶瓷之间碰撞出来的破碎，惊得耳朵嗡嗡作响，桌上的菜被这一飞来横祸毁了大半，王柯额角受伤，血沫子一下就涌了出来。
他伸手捂住那道口子，指缝间很快流淌出鲜血。
云舒面容微变，李念大惊失色的站起身，“王柯？你怎么样？”
王柯皱了下眉头，牵扯到伤口，他嘶了声，“没事。”
“这下好了，破相了，更丑。”
周继幸灾乐祸的抖着二郎腿，李念目光含恨的瞪着他，“周继，好聚好散是你说的，我没得罪你，你凭什么这么做？”
“我做事还需要理由？”他深邃的视线带着鄙夷不屑之色睨向王柯，“他长得那么丑，影响市容市貌，我看着膈应。”
“你怎么不去死？”
“你想我死？”
李念闭起嘴巴，周继潭底的阴鸷逼得人不寒而栗，她不会傻到在这会儿触怒他，万一他又做出什么事来，遭殃的还是她，“王柯，我们去医院。”她拿起椅子后面的包，“舒舒，走。”
“好。”
“瞧把你给紧张的。”周继冷不丁又插来句话，“李念，离开了我，你的眼光真的是越来越低了。”
李念的步子刚好经过男人身边，她停下脚步，黑曜的大眼一瞬不瞬盯着他绝美的侧颜，某些话李念原本不想说的，既然两人分开了，彼此各安天涯便好，她也不希望再跟周继有什么纠缠，可他的嘴，实在令人难以忍受，“周继，做人做事不要太过分，我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就算王柯家世样貌不如你，可他内心是一片净土，总好过你丑陋不堪的素质人品！”
周继豁地起身，他的动作幅度很大，餐椅都被他撞倒在地，坚硬的白漆实木板凳同地板掷出脆响，“李念，这么久不见，你的口才倒是能耐了。”
李念瞥了眼摔在地上的椅子，王柯的伤口很深，手背满是刺目的红，她没闲工夫在这耗着，拉着云舒快步离开。
望着那道瘦消的背影，周继扬起眸光，黑潭里聚集的冰冷越发清晰可见。
王柯的伤需要及时处理，幸好附近就有家私立医院，云舒开着王柯的车将两人先送过去，这才兀自打车回了RG取车，她回到东苑时，都已经九点多钟了。
在玄关处换了双浅粉色兔头拖鞋，云舒踩着花色不一的大理石地板刚往里走了几步，陡然发现聂惠卿阴着张脸，正坐在沙发上冷冷睨视她。
云舒有种不好的预感，“妈。”
聂惠卿绾着贵妇的花苞头，五十来岁的脸上，由于保养得当，皮肤光滑细腻，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她左手缠绕着几圈上等的檀木念珠，眉眼间的神色永远不露笑容，“阿夜呢？”
云舒模样乖顺的杵在聂惠卿跟前，扎起的马尾很自然的垂于左边胸前，“还没回来。”
“他昨晚回来了吗？”
云舒摇摇头，这是瞒不了的，“没有。”
“前天晚上呢？”
“没有。”
聂惠卿脸色越来越难看，张嫂守在边上，生怕老夫人气坏身子，刻意安慰了句。
聂惠卿板着脸，食指伸出去，隔空点向云舒，“你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
云舒视线低垂，没有反驳，上官家要的本来就是个能够管束三少的三少奶奶，当初订婚之前该说的话也说的非常清楚，想真正进上官家的大门，必须得奉子成婚，况且，云舒现在还没生个一男半女，聂惠卿更是满怀怨念，“最近的新闻都满天飞了，你就这么放任着阿夜去找个登不上台面的女人？你一个身家清白的名门闺秀，还比不上那种乡野村姑？”
聂惠卿这话，显然已将吴梦霜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她最容忍不了的，就是上官家的血脉被玷污。
“妈。”云舒动了动唇，“阿夜说，他跟那个女人没什么。”
“混账！”聂惠卿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向大腿，“他说什么你都信？你简直糊涂！”
“我相信阿夜自有分寸。”
聂惠卿眸光敏锐，紧盯着云舒淡若秋菊的表情，眼里的深意被灯光照的剔透无比。
说到底，云舒还是不能胜任三少奶奶这个角色，聂惠卿已经给了一年多的时间，云舒不仅无所出，还被阿夜哄的团团转。
在心里叹口气，聂惠卿借着张嫂的手臂站起身，“既然阿夜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就搬回云家吧，这门婚事，我们上官家退了。”
云舒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妈？”
“小舒，你也不要怪我狠心。”聂惠卿抓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我一直挺喜欢你这孩子的，可光我喜欢又有什么用？我是一家主母，考虑的自然要周全。”
聂惠卿冲张嫂使个眼色，张嫂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卧室里，几名派来的佣人早就将云舒的行李收拾出来，张嫂走到楼梯口，一拍手，她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便从楼上下来。
东苑外，司机也备好了车，聂惠卿做事手段干净利索，一早就有准备，“小舒啊，你放心，上官家不会白白让你受委屈，补偿金我随后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妈……”
聂惠卿摆摆手，她不愿再听云舒多说，佣人们将行李一一装入汽车后备箱，刘妈先前一直没敢作声，都到了这份上，总算鼓起勇气往前一步，“老夫人，要不，还是等三少爷回来，再决定要不要喊三少奶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