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转身走到营门旁的土坡上，拔高声音，让在场的百姓都能听到：
“诸位乡亲！去年城南涝洼区积水，你们颗粒无收，是谁带着军卒帮你们挖排水渠？
是靖安军的弟兄！上个月官府统计补偿粮，每亩五斗，由户部直接发放到你们手里，是谁在中间拦着没给？
不是靖安军！
是那些被清了隐田的权贵、逆党！
他们怕你们日子过好了，就忘了他们的好，
所以故意造谣，说军队占田抢粮，想让你们跟朝廷反目！”
人群里一阵骚动，有人低声议论：
“是啊...去年挖水渠，确实是军卒们帮着挖的...”
“户部发补偿粮，俺好像听说，是有些大户人家拦着，说不给他们好处，就不让俺们领...”
林青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高高举起：
“这是户部发放补偿粮的名册，上面有你们每个人的名字、田亩数、应得粮数，还有领粮的签字画押！
你们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跟我去户部查！
至于说军队抢粮，靖安军的弟兄，这半个月都在帮你们收割稻谷，
谁要是不信，可以去田里问问，
看看有没有军卒拿过你们一粒粮！”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扫过人群中那几个神色慌张的汉子：
“至于那些在中间挑唆的人，你们以为躲在百姓后面，就能瞒天过海？陈武！”
“在！”陈武上前一步，手里握着腰刀。
“把人群里那几个带头起哄，却答不出细节的汉子拿下！”
林青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们不是百姓，是细作，故意煽动你们闹事！”
陈武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亲卫快步走进人群。
那几个汉子见状，想转身逃跑，却被周围的百姓拦住，百姓们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骗了，哪里还肯让他们跑？
很快，那几个汉子就被按倒在地，嘴里还喊着：
“你们凭什么抓俺！俺是百姓！俺没犯法！”
林青再次看向百姓，语气缓和了些：
“诸位乡亲，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挑拨，与你们无关。
补偿粮的事，我会让人立刻去户部核查，
若是有官差或大户截留，我定严惩不贷！
靖安军的弟兄，会继续留在城南，
帮你们护着秋收的粮，防着匪患，绝不会占你们一分田，拿你们一粒粮！”
“多谢靖国公！”
老农率先跪下磕，其他百姓也纷纷跟着跪下，嘴里喊着谢国公、谢朝廷，
之前的愤懑早已消失不见。
林青松了口气，抬手让百姓们起来，又对周兴道：
“你派几个军卒，跟着乡亲们去户部查补偿粮的名册，
再派些人去田里帮忙收割，务必让乡亲们安心。”
“是！属下这就去办！”
周兴松了口气，连忙安排军卒行动。
百姓们渐渐散去，营门前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几个被拿下的细作，被亲卫押着站在一旁。
林青走到土坡上，望向城南的稻田，金红色的阳光洒在稻穗上，依旧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只是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林青目光沉了下来：
“把这几个细作带回都督府，严加审讯，问出他们背后还有哪些人，跟哪些权贵有勾结。”
“是！”
......
临近傍晚，养心殿的窗纸被秋阳染成浅金，殿内燃着龙涎香，烟气绕着梁上匾额慢悠悠转。
案上摊着的奏折摞得齐整，
最上面一本是户部呈报的京畿秋粮收成，
朱批已落了“知道了”三个字。
明承恩刚放下笔，指节泛着些酸，揉了揉手腕。
他登基已满一年，褪去了初登大宝时的青涩，龙袍穿在身上也愈发合身。
朝堂上也能拿捏住几分分寸。
一部分权贵被清了隐田，没了二品武者撑腰，再不敢像从前那般明目张胆地违逆，
户部、兵部的要职，也渐渐换上了他亲手提拔的人，
虽还没完全绕过林青的影响力，
却也算拿回了半分帝王威严。
“陛下，张公公求见，说有城南的消息要禀。”
殿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轻得像怕惊了殿内的静气。
明承恩抬了抬眼，指尖在奏折封皮上轻轻敲了敲：
“让他进来。”
张公公快步走进殿，手里捧着个素色锦盒，
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却掩不住眼底的几分急切。
他跪倒在地，声音压得低：
“奴才参见陛下，城南的事，哨探刚传回消息了。”
“哦？”
明承恩往后靠在龙椅上，手指搭在扶手上，
“林青那边，处理妥当了？”
“妥当了！”张公公连忙回话，
“听说那些百姓是被权贵派来的细作挑唆，
说靖安军占田抢粮，结果靖国公一去，
拿出户部的补偿粮名册，还当场抓了几个细作，
百姓们都明白了，已经散了。”
明承恩的眼神动了动，指尖的力道松了些。
他早料到是权贵搞的鬼，那些人被林青压得喘不过气，
便想借百姓的手搅乱新政，可惜还是太蠢，连个像样的谎话都编不圆。
只是林青处理得这般利落，倒让他心里又喜又沉，
京里百姓提起靖国公，比提起他这个皇帝还热络。
“知道了。”
明承恩拿起案上的茶盏，抿了口温茶，茶水滑过喉咙，压下了心底那点复杂的情绪，
“让锦衣卫去查，那些细作背后是谁指使的，
查出来了，不用惊动林青，先禀给朕。”
“奴才明白！”
张公公退出去后，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龙涎香的烟气还在慢悠悠飘。
明承恩看着案上奏折，却没了继续批阅的心思，
他想起去年刚登基时的模样，那时朝堂被权贵把持，
连调拔京营兵马都要看旁人脸色，
林青像个定海神针，而非臣子。
夜里他常醒，怕自己成了傀儡，怕大乾的江山落到旁人手里。
如今不一样了。
权贵们服软，新政推行得稳，他手里也攥住了部分兵权，
虽还需倚重林青，却不再是当初那般被动。
可朝臣们心里，终究还是悬着，
他登基一年，后宫尚无子嗣，储位空悬，
那些观望的官员，便不敢完全倒向他这边。
“子嗣...”
明承恩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
“只要有了太子，百官的心就稳了，那些中间派，自然会靠过来。
到时候，就算林青权再大，也得顾及储君，顾及大乾传承。”
他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腿，发出轻微的声响。
走到殿门口，望着庭院里那棵半黄的梧桐，秋风吹过，叶子簌簌落下，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碎金。
“摆驾，去西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