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征不曾了解过玄地的平生，故而问道：“道长他应当是想吃桃的吧。”
陈长安点头笑道：“应该是吧。”
应该吧……
陈长安转过头来，站在这山涧看向了远处的临溪坊。
他大概是不再留恋这人间了，早早的便走了。
陈长安不禁问自己，那这算是得道吗？
但随即便释然了。
‘怎么不算呢？’
修道修道，修的是身与心，身退心合，何尝不是得道。
……
过了正午之后，天色变得阴沉起来。
细雨洒在山涧，朦胧之景似是升起了薄雾。
陈长安坐在正堂里，听着陆征说着近些年的所见所得。
“途经一处叫做隆平坊的地方时遇到过一个病患，起初只是平常的眼疾，但过了两天之后双目开始变的红肿，眼里有血丝，双眼瞪出，观察几日只有……”
“还有一例，是在一个叫做正棉坊的地方遇到的，那人患的是……”
陆征一件一件的说着，同时也在翻着他这一路上的行医笔录。
“先生？”
陆征顿了一下，却见先生撑着脑袋，似乎是睡着了的模样。
这让陆征不禁一愣。
一旁的桃儿姑娘连忙拦住了他，嘘了一声后小声说道：“先生应当是睡着了。”
陆征回过身来，点了点头后便不再念叨什么了。
他只当是先生赶路累了吧。
桃儿姑娘去了里屋给先生找来了一条毯子盖在了腿上。
外面是小雨哗啦，清爽之气进入观中，散发着些许活力。
桃儿姑娘与陆征为了不打扰先生于是便去了一旁说话。
桃儿姑娘小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先生睡着。”
“啊？”
陆征顿道：“先生平时都不睡觉的吗？”
桃儿姑娘点头道：“以往先生在山上的时候，晚上都是在书阁里看书从未睡过，这还是头一次。”
陆征听后心中不禁想道。
先生睡一觉，应当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
应当是累了吧。
可是，先生也会累吗？
陆征心中微顿，口中呢喃道：“原来天上仙人也会被琐事扰心……”
桃儿姑娘点头道：“那可不，先生以前说过，仙字一旁伴着个人字，再厉害的仙也是人，既然是人那总是会累的嘛。”
陆征说道：“我也不太懂，我只知道这样的先生一直都很让人觉得亲近。”
桃儿姑娘也很认同这句话，点头道：“这倒是。”
雨越下越大，直到看不清观外山峦的全貌。
但就算如此大雨依旧过不了屋檐，大风也吹进不了观里。
陆征心想。
大抵是因为先生在此，所以连这天上的风雨都得给避让三分。
陆征却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他觉得，这应当才是先生。
……
先生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
但谁料竟出了岔子。
“嘭嗒。”
道观的门从外面被撞开。
“快点快点！”
“去里面！”
四个被大雨淋湿的人闯进了道观里，他们面色慌张，被大雨淋了满身显得尤为狼狈。
正在正堂里写字的陆征眉头一皱。
抬起头看了过去。
坐在一旁睡着的陈先生也被这道响声惊醒了过来。
一旁的桃儿姑娘有些气恼。
她看向陆征，陆征一样气愤不已。
先生好不容易睡一觉，这几个人，真是……
“先生再休息一会吧，我来应付这四个泼皮。”
陆征道了一句，接着便起身朝着那四人走去。
陈长安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桃儿问道：“我睡了多久？”
“先生才睡了三刻钟。”
桃儿的话语之中有些不悦，似乎是在为先生鸣不平。
陈长安和煦一笑，说道：“没事的，三刻钟足够了，反正睡不睡都是一样的。”
桃儿想要开口为先生辩解，但陈长安却是摆了摆手，打断了她开口。
那四人浑身湿漉，来到了道观中。
陆征走上前去，说道：“几位，你们贸然闯入此地怕是不太好吧？”
唐尘心见此人话语极冲，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应当是他们几个打扰了这观里的主人家。
他转头看去，随即便看到一位先生坐在椅子上，腿上盖着一条毯子，似乎才醒的样子。
唐尘心正要开口致歉，而他同行的另外一人却是有些不痛快了，上前开口道：“你这人说话干什么这么冲呢，这么大雨，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闯进来的，再说了，这里是不是道观吗，进来难不成还要得到同意吗？”
“石元！”唐尘心出声喝止。
董石元却是不依不饶，说道：“明镜兄，本来就是啊，我又没说错什么。”
陆征听到这话表面也没露出恼怒之色，而是说道：“我看你们四人穿的倒是体面，做事却是一点分寸都没有。”
他看着董石元，说道：“你们也知道这里是道观啊，那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冒失的闯进来，难道就不怕会冲撞观里的神仙吗？规矩何在？”
董石元就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唐尘心拦了下来。
唐尘心上前拱手以礼，开口道：“兄台见谅，我等也是慌乱之下才闯进来的，扰了道观安宁实属不该，但如今这么大的雨也没办法再寻他所，兄台可否允许我们在这待一会，雨小一些了我们立刻就走。”
陆征见此人话语中带着歉意，心中的恼怒也淡下去些许，但开口却是说道：“你还算懂点道理。”
这时先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长安开口道：“如果是避雨，那让他们避就是了。”
先生的话陆征当然是要听的。
但陆征却也不想让他们四个这么好过。
“我家先生脾气不为难你们，但是陆某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先生好不容易睡一觉，却被你们几个给吵醒了，真是……”
陆征看向唐尘心说道：“你还算好，留在观里就是了，至于另外三位，观门口围墙下有三寸地界可避防风雨，那里比较适合你们。”
唐尘心一时有些尴尬，说道：“兄台，这……”
董石元摆手道：“明镜兄不必多说了，既是不欢迎，我等不留就是了，观门口就观门口，在这我还免受这晦气，君子从不寄人篱下。”
董石元冷哼一声，接着便转身去了观外，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也随着董石元往观外走去。
唐尘心一时有些无奈，不禁摇头。
当那三人出去之后，陆征的脸色也变得好了许多。
他对唐尘心说道：“进来坐吧。”
唐尘心无奈一笑，点头道：“多谢兄台。”
陆征回了正堂。
陈长安看向他，无奈笑道：“何必为难他们三人呢。”
陆征开口道：“先生脾气好，所以不跟他们计较，但他们贸然闯入叨扰了先生在先，话语之间尽是傲气，虽说天下敬重读书人，但陆某可不惯着。”
“一个个以为多读了两本书就不得了，再说了，先生你也说只是让他们避雨，观里是避雨，观外围墙下一样也是避雨，先生要是觉得知唤做错了，先生罚我就是了。”
陆征接着说道：“我就是见不得先生吃亏。”
陈长安笑了笑，却也没有因此怪罪他，而是说道：“你啊，尽耍些小聪明。”
一旁站着的桃儿却是对陆征笑颜相对，她反正是觉得陆征没错。
她也讨厌这些冒失还不知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