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小染并没有老老实实地睡着，其实她也睡不着，虽然身体有些疲惫，可是精神并没有一丝困意。
她坐在窗前，窗帘拉开，看着窗外被乌云遮住的圆月，隐隐有些忧伤，随后又失笑，自嘲道：“祁小染啊，你看，你都没忧伤了，可见现在的日子过的真好。以前哪有忧伤的时候，生活已经狼狈不堪，哪有忧伤的空暇。”
储墨凡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祁小染坐在窗前，倾着身子，胳膊支在腿上，看着窗外，唇角勾着一抹笑。那笑意极淡，却分明有一丝忧伤。
储墨凡勾了勾唇角，笑容有些得意，这个虚假的女人，终于让他看到越来越多的情绪。
祁小染听到开门声，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储墨凡，弯了弯眸子：“结束了吗？”
储墨凡松着领带往她面前走，声音里依旧听不出喜怒：“怎么不问是否顺利？”
祁小染笑了笑：“你这么能干，一定顺利，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储墨凡将领带扔到沙发上，松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弯腰将她抱起来放回床上，跟着身体覆了上去，手臂撑在她身侧，嗤笑：“我时间长短，你不是很清楚？！”
祁小染怔了片刻才明白他在开车，瞬间一张脸涨地通红，也让她心跳瞬间加速。可是一想到他说过的那些话，刚刚因他而跳动的心又崩溃地陷落。
祁小染别过头，低声道：“睡觉吧，明天阿叶出院，我想去接她。”
“让阿六阿七送你。”储墨凡直起身，一条腿站在地上，一条腿屈着膝盖抵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徽章，要带着。”
祁小染点了点头：“好。”
出去在外面，带着储墨凡的徽章确实会省很多麻烦，起码，她可以顺利地把阿叶从医院接走，然后畅通无阻地一趟学校。
储墨凡的衣物一件件地落在地上，露出股理鲜明的腰身。祁小染想起之前他腰腹僵硬的事，犹豫地问：“你的身体，没事吗？”
她其实想详细问问关于储墨凡的身体状况，可是，在他面前，她没有表达直接关心的权力，只能试探他可以让她知道多少。
果然，储墨凡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事。”然后钻进被窝，揽住她的腰，拉她拉进自己怀里，像抱只猫儿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说了一句：“GuteNacht(晚安)”
低沉地声音带着一磁性，暖地不得了。祁小染有心想讨好他，想让他知道自己有认真地学习他教过的德语，便低低说了一句：“依稀礼部嫡系。”
她的脸被扣在他的怀里，说话的时候闷闷地，带着嗡嗡地回音。
在她看不到的头顶，储墨凡唇角勾起一抹夺目的笑意，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说：“我也是。”
嗯？祁小染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好”的回答会是“我也是”，但是他的怀抱真地能催眠，倦意突然袭来，她低低嗯了一声，缓缓进入梦乡。
梦里祁小染好像回到了当初乞讨的那条街，入秋的街道特别凄凉，满街都是落叶和没有清洁的垃圾，小小的女孩跪坐在街边，一条满是鲜血的腿露在了外面，嘴里不停地说着：“叔叔阿姨，可怜可怜我吧。”
祁小染站在小女孩的对面，看着小女孩乞讨时淡定从容的样子，心口酸涩的要命。只有有过尊严才会知道羞耻，那个时候的她根本不懂骗人是为无耻，只知道每天要讨够钱回去才不会挨打。
“乞讨改变不了你的命运，读书才能。”一个稚嫩的却极为老气横秋的声音传来。
祁小染和小女孩一起转头，只见一个穿着一套黑色运动服，红色跑鞋，长相精致的小男孩站在街道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女孩。如果不是那个时候街上没有别的孩子，祁小染都不会相信刚才是他在说话。
似乎是以为小女孩听不见他说话，小男孩走到小女孩面前，精致的小脸摆出严肃的表情：“不要要饭了，跟我走。”
小女孩一脸惊讶地看着他，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要带她走。一时忘记无处还有监视自己的人，等想到的时候，一群小乞丐跑了过来，对着小男孩就一顿打，嘴里呼喊着：“不许欺负人，不许欺负人。”
有过路的大人来喝止，小乞丐们指着小女孩大声说：“他欺负人，他欺负我妹妹。”
小女孩吓坏了，她紧紧地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她知道被独眼看见自己跟外人说话回去一定会被打的，会在伤口上放蚂蚁。她不痛，可是怕恶心，怕死，她怕蚂蚁钻进血管里，怕自己会被蚂蚁吃掉。
所以，当过路的大人问她“是不是”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了“是”。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到羞愧，感到可耻，因为那个精致的小男孩不但被小乞丐打，还被过路的大人们指责，喝斥，骂他“不懂礼貌”，“有钱人家就是没教养”。
晚上收了工，独眼他们去夜店酒吧玩，小女孩就跟小乞丐们被关在笼子里等他们结束后一起拉回荆棘地睡觉。
小女孩在钻进无人的小巷子小解的时候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小男孩。
小男孩生病了，发着烧说着胡话。小女孩知道这是从来没有挨过打的孩子被打了之后受不住生病了。
小女孩知道发烧后只要捂一捂出出汗就能退烧，她需要一床被子。可是巷子口有盯着她防她逃跑的人，她不敢出去，怕被人知道小男孩一个人在里面也被抓走当乞丐。她只好沿着水管爬到别人家的阳台上，偷偷地拿了别人晒在阳台上的衣服。有湿的有干的，她全都裹在小男孩的身上。
祁小染站在小女孩身边，看着她手忙脚乱地为小男孩裹衣服，看着她仓皇的神色，说着不太坚定的话：“不是我害你的，是，是你自己多管闲事。我没有害你。”
“祁小染……”
“染染……”
“还没好吗？”
巷口传来看守人不耐烦地吼叫，祁小染惊地整个人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