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夜色比城里来的更早一些。八点，祁小染和储墨凡到达顶云林的时候，山上已经彻底漆黑了，加上没有月亮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独眼的行事显然比上次周密了很多，车停在盘山路口，直接由人领着进了林子深处。
没有什么屋子，就那样一群人，生着一炉篝火，一个高个子男人坐在炉子旁边的石头堆上，戴着皮质半指手套的手伸着在火边烤着，掌心被燎上了火苗子也不在意，仍是一动也不动地举着手烤着，他的身侧站着几个蒙着脸穿着黑身无袖武士服，手臂上都纹着一枚红莲。
听到脚步声，篝火边的男人转过头，语气自然地问候：“来了啊。”
他的声音很年轻，有些嘶哑，但语气很温和，仿佛在问候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
然而就这一声，却让祁小染瞬间怔在了原地。
是他，是独眼！
果然，男人转过头，露出一张轮廓分明，坚韧刚毅的脸，是属于粗狂不羁的浪子型帅气男人。唯一不足的，是男人的左眼戴着眼罩，眼罩下方露出一条半指长的疤。祁小染却知道眼罩摘下，那只眼睛上有一道同样深的伤疤跟那半条疤相连。
祁小染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他是红莲的独眼，那当初在荆棘地受训的他们是什么？！是杀手吗？
祁小染通体冰凉，她，算是罪犯吗？这样，她是不是离一个“正常人”更遥远了？！
就在她神魂皆乱的时候，一个人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用清冷而有力地声音对她说：“不要多想。”
储墨凡的声音拉回了祁小染的思绪，她默默吐出一口气浊气，沉声应道：“好。”
祁小染正要上前交涉，欧彦已经冲到她身边，看着独眼问：“你是独眼？莹莹呢？”指着祁小染，“衍行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莹莹呢？”
独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欧彦，淡道：“欧三少？既然来了，不如我们也做个交易。”
独眼抬了抬手，身侧的人退开，站成两排，露出被绑在树上堵着嘴的莹莹，火光下，容貌甜美的女孩早已脸色苍白，满脸泪水，她挣扎着，泪汪汪的眼里透着惊恐。
“莹莹。”欧彦立刻失了分寸，对独眼道，“你不要伤害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彦！”储墨凡拦住他，沉声道，“冷静点，先听他说什么。”
欧彦激动地要跳脚：“莹莹在她手里，我要怎么冷静。”
储墨凡冷冷地看向独眼，道：“衍行我们带来了，把莹莹放了。衍行在你手里，你想要交易什么，我跟你谈。”
独眼扫了祁小染一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储墨凡：“你能拿衍行来换人，说明莹莹比衍行有价值，万一你把莹莹换走，放衍行在这里任由生死，我岂不是亏了？”
储墨凡淡道：“明人不说暗话，人带来，我也有后手。既然你想交易，我们今晚可以和平解决这一切。”
同时，祁小染低声对欧彦道：“欧少冷静，我先去看看对方是不是莹莹。现在这样也无法判断。”
手掌宽的胶带封在嘴上，挡了小半张脸，假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欧彦浑身颤的厉害，死死地攥着祁小染的手，压着声音用力地说：“好，听你的，听你的，拜托你了，靠你了，一定，一定救出莹莹。”
祁小染低低地应了，等着储墨凡跟独眼的交涉。
谁知下一秒独眼就反悔了，他随意地摆了摆手：“算了，不交易了，今天主要是……”一指祁小染，吊儿郎当地说，“为了她。至于交易么……”他站起身，轻蔑一笑，“再绑一次就行了。”
他这分明的挑衅，换作别人早就跳脚了，可是储墨凡和祁小染都文丝不动，只冷冷地道：“换人。”
“好，换人。”独眼甩着步子往前迈了两步，双手插着腰，冲祁小染扬了扬下巴，“过来。”
储墨凡拦在祁小染面前，道：“我跟她一起过去。”
“嗳，别。我知道你能打。换个人。”独眼抬手挡住了，指了指欧彦，“他，跟行过来。”
“不行。”祁小染立刻拒绝，指着储墨凡身后的保镖十二道，“他跟我一起过去。”
欧彦这种状态过去只会添乱。
独眼笑了笑：“好，听你的，就他吧。”
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这样说话，储墨凡都会以为这个独眼跟祁小染是旧识。
储墨凡在她身后低声提醒：“小心。”
“嗯。”祁小染应了，跟十二一起向独眼走去。
十年了，祁小染再次向独眼走去，每一步都如从前般凝重而恐惧，一如从前般后无退路，只能向前。
祁小染穿过火堆向莹莹走去，从独眼身边经过的时候，独眼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两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行，我很想你。”
那低沉的声音，带着邪恶至极的气息，渗进祁小染的毛孔，仿佛小时候，她站在那边泥泞的田地里，一步步从被她打倒的人群里走到他的面前，那个独眼的青年温和地笑着，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高高举起，温和地笑着：“不愧是我小行。不过这次比上次用时多了半小时，要惩罚。”
他温柔地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糖，然后将她扔进独狼圈里，看着她被大母狼撕咬，鲜血淋漓，然后冲她温和地笑：“小行行，我看好你哦，不要被狼吃掉哦。”
这个独眼男人，用温柔低沉的声音残忍一次次把她扔进恐惧里煎熬。
“衍行。”就在祁小染一顿足的功夫，十二已经冲到树前一把砍断了绑着莹莹的绳，把莹莹往祁小染那边一推，大吼一声，“跑啊。”
祁小染抱住莹莹的时候，十二已经被红莲的人围住打了起来，也有人向祁小染扑了过来。
“得罪。”祁小染一脚踢一名扑过来的红莲，一把撕开莹莹的左臂，只见左臂肤滑肌嫩，根本没有一点疤痕，祁小染一把掐住莹莹的脖子，冲储墨凡道，“不是莹莹。”转头看向独眼，“人呢？”
储墨凡冷声问：“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