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老祖宗
昏暗的古城中，弥漫着磅礴的阴气。
道路两旁挂着的红灯笼，如同一双双妖异的眼睛。
行人们如同行尸走肉那般，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道上。
他们双目无神，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魂魄正在快速的消散。
如此弥漫的邪气，并非从替身鬼所在的宅院散发出来，而是每道鬼魂身上，都有着巨量的邪气。
而这些邪气，统一的朝着宅邸涌入，就好像取之不尽的力量源泉一样。
宅院中的我，依旧被替身鬼折磨着，与此同时，又有大量的鬼魂倒在了古城之中。
“原来如此。”
“的确是以命换命之法。”
看着外界的变化，再联想宅邸所发生的一切，我瞬间便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替身鬼的目标很明确，从我踏入宅邸的那一刻，或者说，从我和犬阴司进入到古城开始，我就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在小鬼头第一次试探的时候，阿伟和犬阴司并没有受到影响，也正是因为第一次的试探，阿伟才误打误撞的找到了替身鬼的破绽，稀里糊涂的救下了我的性命。
而之所以进行试探，则是小鬼头或者说潜藏于此的邪祟，想要了解一下，究竟需要多大的代价才能彻底杀死我。
眼下，第二只替身鬼正在试图杀掉我，奈何，我的百家命格太过于强大，我自身的阴气同样是数不胜数。
以至于，以一条命想要换我一条命这种打算，完全不切合实际，所以，也就演变成了当下这种局势。
全城的鬼魂，都是以命换命的筹码，替身鬼想要用绝对的数量优势，将我彻底斩杀于这阴曹古城之中。
“还真是好手段。”
我朝着一个即将消散的鬼魂走去，好奇的嘀咕道：“目前唯独想不通的便是，这替身鬼，是怎么在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前提下，将我锁定为首要目标的。”
“看来，只能通过这些被当做傀儡的鬼魂来详细探查了。”
说着，我已经来到了那人身前。
将手掌轻轻的搭在他肩膀上的一瞬间，我便感受到了来自于底层阴宅的邪气。
而且，这股邪气之中，还掺杂着不少的冥气。
冥气出现的一瞬间，我便意识到，犬阴司的地盘，已经被邪祟渗透到了极致。
起初的时候，他误以为，这里只有一只底层阴宅派来的眼线，现在看来，这阴气融合的程度，完全意味着，底层阴宅，已经将此处的阴曹古城，融合他们想要的模样了。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疲惫之色更为明显了不少。
眼下这种状况，无疑表明着，黄家和底层阴宅的邪祟，甚至阴曹中的某些参与者，他们的计划进度，要比我预料中和所看到的，要更为完美。
我来不及多想，事到如今，我只能通过这些小鬼，来反向追踪替身鬼的源头。
这等替身鬼我前所未见，要是没办法解决掉根源的话，全城鬼魂都会陪葬不说，我这条小命，也经不起几次折腾了。
将捕捉到的邪气游走于全身之后，我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环顾四周，仔细端详着这座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月的古城。
更令我惊恐的是，邪气的源头，就是这座城池，而并非某个个体。
与此同时，剩余的鬼魂也有了巨大的变化。
只见他们纷纷朝着我走了过来，将我包围之后，一股强大的阴气瞬间落在了我的身上。
起初的时候，我还是想抗衡一下的，甚至是，没将这些游荡的鬼魂放在眼里。
可触碰到阴气的那一刻，我便意识到，我小瞧了他们，同时所发生的状况，也完全超乎了我的意料。
城池中的我，只不过是一道寻常的纳魂纸人，可四大匠人本领集一身，再加上百家命格的我，即便是以一道纸人的形式出现于城池之中，也不至于被鬼魂们凝聚而成的阴气所伤。
但怪就怪在，这股阴气，的确对我产生了作用。
阴气倒不至于伤及到我附着在纸人身上的残魂，但竟然将我的残魂硬生生的从纸人中推了出来。
没错，纳魂纸人并没有失去作用，只是我没办法重新占据这道探查消息的纸人了。
“什么情况？”
我大惊失色，这一刻的恐惧感，完全超过了替身鬼施展出的以命换命手段。
我从没想过，也想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特殊阴气，能将我这个百家命格的残魂，从我所掌控的匠人传承中打出来，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为了确保残魂不会受到损伤，游走于古城街道上的残魂，第一时间回到了我的身体当中。
下一秒，宅院中的我睁开了眼睛。
一旁的犬阴司见我神色不对，连忙询问道：“何先生，你刚才出去了是吗？有什么发现没有？”
“有，但太过于匪夷所思。”
我死死的盯着那道黑影，困惑之色愈发浓烈。
替身鬼的手段还没弄清楚，结果又来了一道古怪的阴气，除此之外，邪气的根源，竟然是整座古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犬阴司，这座城有问题！”
我立刻询问道：“邪气的源头并非是存在于某个单独的个体，而是整座城池散发出来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和我讲清楚？”
“没啊……”
犬阴司一脸无辜的疑惑了片刻，却又在某个瞬间立刻凝重了不少。
“等等！”
“这座城，叫做何家城！”
“何家城？”
我不解的问道：“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有！”
犬阴司立刻解释道：“阴曹古城数不胜数，这些城池收纳的鬼魂，也都有着相同之处。”
“除了对应七魄的古城之外，还有关押着不同鬼魂的城池。”
“哪怕生前犯了不同罪孽的鬼魂，在没有洗涤魂魄之前，或者之后，也会通过各不相同的原因，将相似的鬼魂集中在一起。”
“我所管控的何家城只是何姓城池中的其中之一，这类城池，由百家姓划分，城池中存在的鬼魂，生前都有着‘何’这个姓氏！”
“之前我忽略了这一点，也没考虑到这座城能与您有什么牵扯，经你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何先生您也姓何，该不会和姓氏有原因吧。”
我快速的思考着，微微点头道：“原因肯定是有，但具体是什么，我目前还捉摸不透。”
“犬阴司，有什么忽略掉的，一定要详细的告诉我，这座城的问题很大，我估计，黄安留下的手段不仅仅是那座桥梁，他或许已经猜到，我有可能抵达这里，所以，我才会莫名其妙的接连中招。”
犬阴司不断的敲打着额头，然后不经意间的浑身一颤。
“等等，有没有可能，和血脉有关？”
犬阴司恍然大悟道：“悠悠历史，哪个姓氏没出现过大人物，既然有过大人物，那么就有厉害的鬼物出现过！”
“除了鬼物，阴曹中的阴司，鬼差，甚至鬼将也不在少数！”
“生者缅怀先祖，先祖庇护后人，难不成，何先生的血脉与这何家城有些许吻合，而底层的邪祟就是利用这一点，找到了用替身鬼对付你的办法？”
一席话，不过是犬阴司的猜测。
但此刻的我完全可以确定，这家伙猜对了。
我的残魂之所以可以被那道阴气挤出纸人，还真就是血脉的缘故。
孤苦伶仃的我很少去考虑自身的血脉，也的确容易忽略这一点。
现在看来，除了相同血脉的冲击之外，这世间，能够触动我魂魄的本领还真是屈指可数。
“原来如此，果真是个陷阱。”
我紧蹙着眉头，想到了细思极恐的一点。
那便是，犬阴司负责掌控的这座何家城，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呢？
巧合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但若是蓄谋已久的话，那么，整个圈套，整个计划，酝酿的时间，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
“犬阴司，最后一个问题。”
我压制着内心的颤动问道：“你掌管这座城池多久了？”
“九十年了。”
犬阴司不解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何先生？”
“九十年……”
这一刻，一股凉意从我的发丝蔓延到了我的脚底。
很明显，我的岁数不到九十……
可针对我的计划，真的已经酝酿了九十年吗？
貌似，不会，可我不敢确定。
我更愿意去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何先生，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故作轻松的姿态微笑道：“没事，是时候该下一步了。”
深吸一口气后，我向后退了两步。
在我后退的过程中，一道纸人出现在了我的身前。
这道纸人很特殊，除了扎纸匠和补魂匠的本领之外，还包括着木匠和铁匠组成的骨架和血肉。
也就是说，这道替身是完美的匠人手艺，也只有这种程度的替身，才能让我免遭替身鬼的折磨。
“玩够了没有？”
我对着替身鬼问道：“古城中已经丧命了一多半的鬼魂，你们的本事，还能支撑得住下一次吗？”
“不得不说，手段很高明，只可惜，我也不是软柿子。”
替身鬼的轮廓惊讶的看了一眼那道纳魂纸人，长叹一声，惋惜道：“早知道的话，第一次就不试探你了。”
“何先生真是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了应对办法，不得不说，你的百家命格真是强大，匠人的本领掌握的也是炉火纯青。”
“一道纸人，近乎耗费了我们的所有手段，亏了我还觉得，这次杀你有望呢。”
“终于舍得说话了是吧！”
阿伟抡起拳头，便要冲上前去。
“住手！”
我呵斥住阿伟，随之继续问道：“就这么想要我的命？”
“没错。”
替身鬼回答道：“你这个变数太大，容你胡闹下去，真正的太平永远不会到来。”
“太平？”
我冷笑起来：“又是一个被洗脑不轻的家伙，你的太平，真的是……”
没等我问完，只听替身鬼回答道：“你站在的是那群蝼蚁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所以你觉得一切都是错的，是不公平的。”
“可我和他们不一样，未来的世界，我们是佼佼者，所以，我维护目的和利益也是人之常情罢了。”
“立场不同，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可惜了这座古城。”
一时间，我有些语塞，倒不是我没办法反驳他，而是我能够理解他。
对于我这个黄家的死敌，和九成九的人来说，未来，的确是一场灾难。
可对于黄家，和顶层的邪祟，乃至于阴曹的某些厉害家伙而言，我所做的一切，无疑是触动他们利益的行为。
正如替身鬼所言，立场不同，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那就换个话题吧。”
我目光凌厉的看向对方，问道：“你，或者你们，究竟是谁？”
替身鬼笑了笑：“明知故问！”
“只是想证实一下。”
我坐在冰冷的石板上，哭笑不得道：“和自家老祖宗成为敌人这件事，的确是有点难以接受。”
没错，我已经猜到了真正的敌人是谁，正是我这一脉有血缘关系的老祖宗。
他具体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不想了解已经逝去的历史。
但我清楚，这位必然是存活了许久的老怪物，而他，已经站在了对立的阵营当中。
“岁月会把血脉稀释的毫无意义，你知道我是谁便可，多余的血脉亲情，还是放一放吧。”
听到这话，我心底的最后一丝顾虑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紧接着，宅邸的场景有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普通的宅院，变成了阴暗腐朽的陵墓。
墓室很大，陪葬品很多，一看就是达官贵人的陵墓。
墓室中央，一身华袍的老者负手而立，他的身旁，还站着上百名实力不俗的鬼魂，而这些鬼魂，则是陪葬所用的替死鬼！
“老祖宗，好大的排场。”
我打量着对方的模样，开着玩笑说道：“还别说，咱俩的长相，还真有那么几分的相似。”
“只可惜，你身上的邪气太重了，我不喜欢这种味道。”
“彼此，彼此。”
何家老祖宗冷声道：“我也很讨厌你这小娃娃，但不得不说，老何家出了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同样可惜的是，这古城的主人，只有一个姓何的。”
说罢，墓室中的替身鬼便发出了刺耳的嚎叫声。
随着嚎叫声的冲击，各种各样的本领瞬间席卷而来。
而我那老祖宗，更是催动着一口高贵的石棺，试图将我的魂魄关押进去，从而让我永无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