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一百七十九章 淡蓝色的电弧
【未修改版】
随着沙尘暴的强度越来越大，吴浩也被窗外的声响所吸引。不是沙砾打玻璃的脆响，而是某种沉闷的轰鸣，像是有无数头骆驼正从楼前碾过。
他走到窗边，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整个世界都被裹在昏黄的混沌里，五十米外的办公楼彻底隐没，只有楼顶的避雷针偶尔在沙幕中闪一下冷光。风裹着沙粒撞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歪斜的水痕，像是谁用指甲狠狠抓过。
这个时候，自己的透明折叠设备响起，是张小蕾的视频请求。接通后，屏幕里的女人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白大褂的领口沾着沙尘，背景里是靶场观测塔的内部，工程师们正用胶带加固设备线路。
“吴总，能见度不足三百米，风速每秒18米。“她的声音被风声切割得有些破碎，“无人机团队的红外热成像系统受沙尘干扰，识别精度掉了30%。“
吴浩看着屏幕角落里跳动的实时数据，弹道模拟图上的误差范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他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了敲，调出备用方案：“让算法组切换到盲射模式，用前三天的风场数据建立动态补偿模型。告诉陈磊，把弹道修正频率从每秒10次提到20次。“
“明白！“张小蕾突然转身对着镜头外喊，“把三号观测点的防尘罩再拉紧两格！“
挂断视频，吴浩抓起外套。走廊里的应急灯泛着幽绿的光，保洁阿姨正用抹布擦着扶手，布子擦过的地方立刻又蒙上一层灰。“吴总，这么大的风还出去啊？“阿姨抬头时，睫毛上都沾着细沙。
“去靶场看看。“他笑了笑，军靴踩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浅浅的沙脚印。
越野车刚驶出基地大门就开始剧烈摇晃，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疯狂摆动，却只能扫出一片模糊的扇形。司机老周把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吴总，这鬼天气，炮弹怕是都飞偏了。“
吴浩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沙丘，它们在狂风中不断变形，像一群奔跑的巨兽。“老周，你说战场上要是遇到这种天气，敌人会停火吗？“他忽然问。
老周愣了愣，随即咧嘴笑了：“您这话说的，真要是打仗，别说沙尘暴，下刀子也得往前冲啊。“
车过胡杨林时，吴浩让老周停了停。那些倔强的树木在风沙中剧烈摇晃，叶片被吹得翻卷过来，露出灰白的背面，却没有一棵弯腰。有棵最粗的胡杨，树干上有个碗口大的树洞，风灌进去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歌唱。
“这些树啊，比咱们能扛。“老周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去年那场特强沙尘暴，好多电线杆都吹断了，它们照样活下来了。“
吴浩望着那棵带树洞的胡杨，忽然想起陈磊团队里那个扎马尾的姑娘。昨天开会时，她眼下的青黑比熊猫还重，却在说到风场模型时眼睛发亮，像藏着两颗星星。
靶场观测塔里弥漫着一股机油和沙尘混合的怪味。工程师们都戴着防尘面罩，只露出眼睛，镜片上蒙着层白雾。张小蕾正趴在控制台前，手指在虚拟界面上飞快滑动，透明屏幕上的弹道曲线像条受惊的蛇，不断扭曲又迅速被修正。
“刚完成第一轮试射。“她抬头时，面罩下滑露出鼻尖，沾着点灰，“单发精度0.32米，比预期好。但连续发射时，超导线圈的温度回升比模拟值快了1.2度。“
吴浩看向屏幕角落的冷却系统数据，相变介质的液位正在缓慢下降。“让材料组把备用的纳米晶带材拿出来，给线圈加一层隔热层。“他指着屏幕上跳动的红点，“这里，第三组聚焦环的电磁干扰有点异常，是不是防尘罩没盖紧？“
陈磊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面罩挂在下巴上，头发像被鸟窝住过。“吴总！我们和无人机团队搞出个新玩法！“他举着平板，上面是两组重叠的绿线，“把无人机的红外数据和我们的弹道模型融合了，现在精度能压到0.25米！“
屏幕里，模拟弹丸穿过沙幕的轨迹越来越稳定，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稳稳托住。吴浩拍了拍他的肩膀，摸到他白大褂口袋里硬硬的东西——是半包没吃完的压缩饼干。
“你们多久没吃饭了？“
陈磊挠挠头：“早上七点吃的，现在不饿......“话没说完，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引得周围人一阵笑。
吴浩刚要说话，观测塔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顶灯发出吱呀的声响。“沙尘暴升级了！“有人喊了一声，指着窗外。远处的靶标区彻底隐没在黄雾里，只能隐约看到炮管反射的一点微光。
“各单位注意，第二轮连续发射准备！“张小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吴浩走到观测窗前，抓起望远镜。镜片里，电磁炮的炮管在狂风中微微震颤，炮口的防尘盖被吹得啪啪作响。突然，一道淡蓝色的电弧撕裂沙幕，像在黄纸上划开一道口子。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电弧接连亮起，三道蓝光在沙幕中短暂停留，随即消失在远方。
“命中！“控制台后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摘下防尘面罩，露出被汗水浸透的脸。陈磊跳起来时，口袋里的压缩饼干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吴浩放下望远镜，发现手心全是汗。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在安西废弃仓库里，第一台电磁炮原型机发射时，震得他耳膜生疼，炮管喷出的热浪融化了屋顶的积雪，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当时他蹲在雪地里，看着水洼里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觉得未来像这水洼一样，虽然小，却亮得晃眼。
“吴总，您看这个！“张小蕾递过平板，上面是刚传回的靶板图像。九层复合装甲上的三个弹孔几乎连成一条直线，边缘的熔化痕迹在沙尘覆盖下，像三朵凝固的火焰。
“把这个发给魏兵。“吴浩的声音有些沙哑，“让他儿子看看，这就是他以后要造的'更厉害的家伙'。“
风沙小些时，吴浩决定回基地。越野车在返程的路上遇到了巡逻队，张野正带着队员检查铁丝网。他们穿着防风沙作战服，头盔上的护目镜反射着昏黄的光，像一群沉默的机器人。看到吴浩的车，张野跑了过来，摘下护目镜时，睫毛上抖落一片沙。
“吴总，靶场东边的铁丝网被吹破个口子，刚补上。“他抹了把脸，露出两排白牙，“那小学老师给我回信了，说喜欢那个书签。“
“哦？“吴浩挑眉问道：“约你见面了？“
“嗯，说等我回去请我吃羊肉泡馍。“张野挠着头笑说道：“我跟她说我搞防风固沙，她还问我胡杨林的成活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