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夏天农闲的时候，烧包的骆成根给砬子村定了个福利政策：每年农闲，组织五十岁以上老人出去旅游，费用村里出。
当然，年纪太大身体不好的不带，但会给你一千块钱。
头一年呀，也不知道去哪玩，大伙就七嘴八舌出主意，有说去镜湖的，有说去小九寨的，但多数人都说了新开的穆丹峰。
因为别的景区有的人去过，就穆丹峰，大伙都没去过。
骆成根就联系李雪峰，请他帮忙安排一下。李雪峰问准备多少钱，骆成根偷着告诉他，十几准备的是每人三千，但大伙都没提远地方，现在定的是每人一千二。
李雪峰说行吧，去了可劲玩，超了的算雪峰生鲜的，我就不安排了。
超多少都行？
嗯，都行，随你便。
骆成根这下狠上了，带着人在金龙酒店住了三天，穆丹峰景区所有项目只要条件允许的，全玩个遍，喜欢的，还玩好几遍。
马中原是第三天才知道旅游团里还有项小虎的父母，于是专程跑来问候。
虎子娘她以前见过，但只是一走一过，虎子爹是第一次见。
见面的时候刚吃完中午饭，虎子爹应付几句，转身老哥几个去虎旗小镇棋牌室去了，马中原带虎子娘去清龙湖游船，让秘书在船上沏了好茶，陪老人边喝边聊。
聊了一会，虎子娘说她带了沙参，让秘书去酒店取来泡着喝。
秘书下船取东西，虎子娘问马中原，是不是来此之前一直心烦气躁？
马中原有点惊讶，赶紧回是。
：来了之后，是不是豁然开释心清气顺。
：是。
：这里是五行莲花生旺局，龙盘虎踞，邪魅不得进前。你每年此时都会心烦意乱，就是欠阴债不还，有七年了，我给你写个条，你别忘了照上面说的认真做。但人做错了事，老天都记着，以后每到这时候，记得多喝点沙参泡水，不然年年阴虚气短，到老算账的时候，有你罪遭。
马中原心里清楚，自是惊讶万分，赶紧拿出记事本和笔放到茶桌上。
虎子娘看了一眼，说，小闺女回来让她取根毛笔和宣纸来。
马中原想和虎子娘说七年前的事，虎子娘不让她说，说，这样事不听也罢。
马中原尴尬不已。
最后，虎子娘写好了，交给马中原的时候说：天妒英才，情深不寿，再过半轮你若还是石女之命，别急着出家，先找个地方关自己一年再说。
马中原再问，虎子娘说，天命不可违，要不是看在你帮我儿子做事，又碰巧躲在这里，我是不会说的，你最好也忘了。
马中原明白，跟谁也没提起这件事。
“所以，她要真是你婆婆，你也不用争，咱们在她面前一站，人家心里就透亮的。她要不是你婆婆，你争也没用。”
马中原说完，摇摇头，自顾叹了一口气，躺在沙发上望着棚顶不说话了。
叶玉清被震住了，愣了好一会才说：“你不会是跟我讲故事呢吧？”
“艹！”
马中原站了起来，警告叶玉清：“我不知道你从哪找的水，小九寨里的你可别想动，裴德斌谋划一年了，刚把附近清理完，那是虎旗的。”
叶玉清还在回味刚才的故事，心不在焉冲回卧室的马中原摆摆手，然后躺在沙发上，也开始望棚顶。
七年前？
马中原比她大五岁，人家青春正茂的时候，她还是个花骨朵，她不知道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种事，马中原不说她是不好问的。
因为这里提到了两个重要的信息，一个是“阴债”。
一说，阴债就是受生债，人生下土命系上天，结秀成胎一朝降世，本是三斗命却拿了五斗钱，此人下世就高于常人，故此才有天妒英才一说。
那些早夭亡命的青年才俊，就是透支了自己的命数，老天会早早把你收回去。
另一说，堕胎、小产、弃婴，都是女子的阴债。
但叶玉清听爷爷说过，马中原是“石女”。
在现代医学上，石女是指因为生理原因不能行房事。
而老人说的含义更深，石女乃是被天所限，甚至不能动心，一旦动心就会身如虫噬苦不堪言，更别说结婚了。
那要这样，马中原就不是第二种。
可如不是第二种，那她的“做了错事”又是什么错？
叶玉清很清楚，马中原跟她讲这个秘密，一是让她自己分析能不能成为项家的媳妇，同时也有让叶家重新考虑投资计划的意思。
二就很直接了，别动她的矿泉水产地。
小九寨里有个无名泉，泉水口感清冽，饮后清神，附近不少人都去那里灌水。裴德斌上报之后，马中原请人偷偷勘测过，周边地下储水量三四千万立方米，是个生钱的好地方。
估计这一年裴德斌已经把附近能买的地方都买了，也把那些灌水的处理明白了。
开始时候，叶玉清真想做小九寨取水地的投资，可说了两次项小虎不应茬，她就知道人家想自己开发。
卖矿泉水这种原料无成本的买卖，利润自不必说，主要问题还在销路上。
现在虎旗不单有大斌商贸的营销渠道，还有上千家加盟店，两千个农特产专营店，有这些做基础，销售方面已经能保证利润，自然要自己生产了。
他们要做，个人投资不现实，裴德斌的大斌商贸都是雪峰生鲜的，这种信息资产都是公家的，个人干会成为众矢之的。
金家更不可能，那样会让农商会董事成员心生芥蒂，项小虎才不会干这种傻事。
所以，只有虎旗或者农商会做。
虎旗做一定是拿这些利润给农业做补贴，而农商会，那就单纯是挣钱。
虎旗现在有多少钱？撑得起来吗？
生产矿泉水，可不是一两条流水线设备那么简单。实验检验、厂房投建、辅助设施、申报qS、定制模具、设计包装、制版等等等等。
总之，规模越大成本越低。
以裴德斌发现的取水点来看，整体投资最少不能低于一点五亿。从以往农商会的投资风格来看，投资规模应该是二到二点五亿。
据叶玉清所知，虎旗资金储备量是非常小的，他们挣点钱都扔地里去了。
项小虎的三分地投资有些钱，但那是投资农村加工业的专项资金，动不了。
京都三分地生鲜是他自己的，赚的钱除了用在扩张上，剩下的都用来还饥荒了。
申城加盟三分地的收入，一半要上交到雪峰生鲜，还要花掉一部分用于服务，能剩三成就是一大关。
项小虎借叶家一点五亿给舒颜雪买四合院的钱，分四次还的，年前刚还完。
雪峰生鲜、虎旗、三分地、大斌商贸的财报，虽然严格意义上不必公开，但做为农商会董事长项小虎投资的关联企业，重要信息还是要给农商会做备份的。
叶玉清也是农商会投资董事，这些信息在内部网上都有，她有查看权限。
所以，穆丹虎旗有没有钱她是知道的。现在要上马矿泉水生产，搁哪来的钱？
马中原已经回卧室了，今天是问不着了，估计，明天也不能说。
周亦农的执政计划把她和虎旗变成了同行的竞争对手，马中原能告诉她才怪呢。
除非，她有祁红金巧儿那样的身份。
想到这，叶玉清忍不住骂了一句：该死的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