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俏俏就蹲在一旁等着。
终于，官差收拾了一下心情，重新站了起来。
“算你小子识相，放心，跟老子到了玉矿，只要你好好干，老子亏待不了你。唉，要命，肉也被抢走了，这孙子别让我抓到，不然我生剥了他的皮！”
官差咬牙切齿的骂了一会儿，虽然恼火可路还是要走，就领着林俏俏一路朝着玉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林俏俏时不时的跟他打听了一下玉矿的事。
原来，这玉矿是一年前护国军剿匪的时候发现的。
那个时候，宋善方还是护国军的大将军，为了把玉矿占为己有，宋善方私自做主把军营迁到了玉矿的附近。
但高酋城的城官也听说了这件事，就以高酋郡郡王，赫齐家的名义，要跟护国军平分。
护国军负责挖掘，高酋负责供给粮草，和奴隶。
就这样，两边一直相安无事。
可是年初，宋家出事了，宋善方逃走，护国军内部也是动荡不已。
高酋就趁乱将玉矿的大头给了自己，护国军就成了给高酋挖矿的工具。
关键是，这个玉矿朝廷并不知道，所得全部进了高酋跟护国军的腰包，不但如此，护国军每隔段时间还要以军需之命向朝廷索要大笔款项，高酋就是他们的掩护。
林俏俏不免觉得明承隐聪明一时，居然在这件事上被这些他信任的护国军和高酋联手，当傻子一样的耍了一遭。
玉矿在山里。
翻过了一座矮山的山头，她这才看到了玉矿的全貌。
四边都围着山体，像一个天坑似得，护国军在一旁看守着，戒备十分森严，那些奴隶就没日没夜的挖。
而在天坑的边缘，有一排用木板随便搭建的房子，是奴隶们休息的地方，而那些护国军，则住在山上的帐篷里。
林俏俏仔细的看了看，只有一条从山体上凿出来的路可供行走，且有护国军把手，其他的地方都是陡峭的厉害，想要爬上去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林俏俏皱紧了眉头。
情况比她想象中要严峻的多。
因为在天坑里挖矿的奴隶，就像是被装进了这个袋子里，很难逃走，难怪被抓进来的人几乎就没有出去过。
帐篷外，林俏俏听着官差被人训斥，最后当他白着脸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一个镐和一个箩筐。
扔给了林俏俏，官差揉了揉脸颊上的巴掌痕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干活去吧。”
林俏俏点头，背起箩筐和镐跟着一个护国军朝着那唯一的一条出路走去。
下了天坑，林俏俏看着那些已经没了神采，只是一个劲儿干活的奴隶，不由得叹了口气。
似乎是见她瘦小，领她下来的护国军没有让她留在外面，而是让她跟着一个断了条胳膊的男人朝着矿洞里走去。
矿洞很小，她是面前能挺直背脊，可那个男人却只能弓着身子往前走。
也没什么防护措施，坑洞也只是被一些木头随意的撑着，一旦出现坍塌，里面的人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大哥，我们这是去哪里？”
男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高酋人。”
林俏俏讪讪的笑了笑：“我……我是来高酋寻亲的。”
男人看了看她，颇有些同情的说：“那你就不要想着再去找你的亲人了，进来的人，就没有出去过的。”
林俏俏又是讪讪，只好说：“大哥，还有多远啊。”
男人回过头来：“就在前面了。”
林俏俏只好不再问了，而是看着时不时路过自己身边的矿工。
他们只是闷着头背着身上装满了石头的箩筐，来了新人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好奇。
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幼的，都是一副快要被压垮了的样子。
终于走到了男人说的地方，林俏俏打量了一眼这个被挖成了一个圆形的洞。
墙上的油灯光线暗淡，她看不清那些矿工的脸，但是这点微光却能照出那些从山体上凿下的石块里哪些有玉，哪些没有。
有玉的，或者可能有玉的，就用绑着红绳的箩筐背出去，没有的，只是一些碎石头的，就用普通的箩筐背。
因为碎石比较多，所以林俏俏被分到的是一个普通箩筐。
“你过来。”男人突然开口。
林俏俏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墙根上居然有一个可供一个消瘦的人爬行的洞。
男人指着洞说：“这个洞里有一块千年的大玉璧，因为不好挖，怕把这山给挖塌了，所以得靠你们这些瘦小的人进去一点点的敲，记住，一定要敲大一些，尽可能的大，越来越值钱。明白了吗？”
林俏俏点头，从男人手里换过绑着红绳的箩筐，学着一个半大孩子的模样，把箩筐先送进去，然后一路朝前推着，进了洞。
林俏俏没想到这个洞居然会这么的深，先是黑黢黢的，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爬动时磨出的声音。
“还有多远？”林俏俏问前面的孩子。
那孩子根本不理她。
林俏俏抿了抿嘴角，只好跟着继续往前爬，直到她视线里出现一点明光。
很快的，明光越来越亮，等她爬出那个洞口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一幕，顿然倒吸一口冷气来。
这个洞，竟通着一个庞大的玉坑。
那个男人说的大玉璧就在她面前，足足有两层楼房那么高，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光滑明亮，绿茵茵的，好看的不得了。
一群孩子围着玉璧在敲，哒哒哒的响。
没人说话，就只是埋着头干活。
林俏俏不由得皱眉，他们个子小，爬不到上面去，就只能敲下面的玉璧，已经敲掉了不少，而这样下去，一旦根基不稳，这里怕是会坍塌的。
终于外面的玉道，那些木头根本撑不住也会跟着一起塌的。
“哎，你们都停下来！”林俏俏喊了一声。
小孩儿不看她，继续凿。
林俏俏不免咬牙，她是想过来赚点钱花，但是没想死在这里。
上去抓住一个小孩的手，把他拉了起来，林俏俏没好气的说：“你们是不是都想死在这里？这样挖下去，这里会塌的你们知道吗？”
小孩抬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睛冷的没有任何神采也没有任何温度。
“他们抓不到孩子，就抓女人了？”
小孩会说汉文。
林俏俏欣喜，同时也好奇的低头看向自己：“你……”
小孩不以为然的说：“我也是女的，我爹没有男孩，爹说没男孩要被人看不起的，从小就把我当男孩一样的养活。对了，我娘是汉人，所以我会说汉话。”
林俏俏恍然。
她觉得自己装的挺像的，这张脸长得也是很英气，说起来，跟她原本的模样还有一些相似，就是身材没她以前好，不过这样倒也不错，装成男人应该不会露馅，却不曾想没瞒过这个孩子。
原来，这个孩子是个女娃娃，难怪会看出她的不同。
既然她会说汉话，就好沟通多了。
林俏俏认真：“你让他们都别凿了，再凿下去，这里就塌了。”
小孩只是看了看林俏俏，紧跟着竟笑了起来：“塌了好啊，塌了就不受罪了，最好外面的那些恶人跟着我们一起死！”
小孩说着，恶狠狠的样子冷不丁的把林俏俏给吓到了。
这才是多大的孩子，居然有这么大的仇恨，还能那么轻易的说出死字来。
“可你们死了，你们的家人怎么办？”
“家人？我们有被抓来的，有被偷来的，还有被家人卖的，到了这里来，即便是有家人的也知道我们不可能活着回去了，都当我们死了，还有什么家人。”
林俏俏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震惊吧。
这些不大的孩子，居然怀揣着这么大的仇恨。
小孩不知道跟其他孩子嘀咕了句什么，所有的孩子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向了林俏俏。
那一张张脸上，除了绝望还是绝望，让林俏俏不寒而栗。
可是看着这么大的一块玉璧，林俏俏虽然担心会有坍塌的一日，可看着这东西还真是够结实的，真的这样挖下去，估计一年半载的也塌不了。
而这些孩子，骨瘦嶙峋，又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呢？
越看这些孩子，林俏俏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紧跟着把箩筐放在了脚边，拿起镐开始埋头朝着玉璧的边角砸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
孩子们也重新回到砸玉璧的工程中。
林俏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砸了多久，只看到篓子里没多少东西，但是手已经累出血泡来了。
直到外面传来一声不是很清楚的吆喝，她这才停下来。
那个孩子告诉林俏俏，这是饭点到了。
两个孩子出去拿吃的，其他人就在原地休息。
林俏俏累的瘫坐在了地上。
看着篓子里的玉石，她不由得叹息，这都是她一镐头一镐头敲出来的，却要给别人当嫁衣裳，她实在是不甘心。
可现在的情况她也没有办法能把这些玉石带出去。
拿东西吃的孩子回来了，一箩筐的馒头和一些咸菜，连一口吃的都没有。
林俏俏又累又渴，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靠着石壁坐着，林俏俏问：“这里真的没有人逃出去过吗？”
孩子啃着馒头头也不抬的说：“有人逃过，但都被抓住了。你进来的时候也看到外面那么多的护国军，没人跑的掉的。”
林俏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可他们总有松懈的时候。”
“没有。即便有人松懈，另外也有人警惕着，他们轮班换人守着这里，没人能逃得出他们的眼皮。”
林俏俏眯紧了眼睛。
那他们是真的闲，要是出点什么事，忙的焦头烂额的话……
林俏俏立刻心生一计。
对啊，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她怎么没想到呢？
只是，这事儿不能靠她一个人。
进了这个坑洞里的人，除了每隔十五天的轮换休息，是没人能够出去的。
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里。
之所以没有异味，是因为紧靠着玉璧的边缘有一个不见底的小洞，据说这个小洞是直穿到地底的。
跟这些孩子相处了三五日之后，林俏俏发现这些孩子都很单纯，就连恨也很单纯。
所以，闲暇的时候，林俏俏就听他们唱歌。
终于，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成了熟人的时候，林俏俏开始询问他们的关于有没有离开这里的想法。
虽然，他们已经觉得自己没有出去的希望了，甚至有想要与外面的人同归于尽的想法，可提到离开这两个字，他们还是忍不住眼睛发亮。
那个会说汉文，叫赫连的孩子沉默了好久，终于忍不住说：
“我们想出去，真的想，没有人想死在这里，可是……可是我们都会死的，我们出不去的。”
见时机成熟了，林俏俏说：“其实这些天我在想，只要是人，就肯定有纰漏的地方，只要我们利用到了这个纰漏，就一定会有离开的可能。”
赫连没听懂，但也能明白林俏俏这话说的就是有机会的意思。
“真的有吗？”
林俏俏点头：“有，肯定有！”
又熬了两日，终于到了轮换休息的时候。
林俏俏跟着赫连爬出甬道时，入目的光差点刺瞎了她的眼睛。
好不容易适应了光源，她不免觉得只要是这坑洞外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因为林俏俏之前那个官差说过话，那官差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见她出来了，就好心给了她吃的。
居然是一块肉。
只是这肉烧的又柴又老，难吃的不行，她即便是饿，但也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最关键的是，这肉的纤维塞牙。
官差见她居然还一脸的嫌弃，没好气的呵了一声：
“能有的吃就不错了，在那里头哪里能吃到肉。”
林俏俏点头：“话虽然没错，但这也太难吃了，还不如吃馒头呢。”
官差啃了下手里的肉，也忍不住吐槽道：
“也是，我也觉得这肉不是给人吃的，可这真的已经是不错了。”
林俏俏看向他呵了一声。
官差蹲下来笑道：“不瞒你说，这山上的野味基本上都被咱们打遍了，好不容易弄了点猪肉，还被人给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