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刚走没一会儿。”高福生附和了几句，又寒暄了两句。
陆长明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高福生也没多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跟何力汇报李若男要出院这块烫手山芋，便低着头匆匆走了，完全没注意到陆长明脸上那副愁眉不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苦大仇深的模样。
陆长明在病房门口站定。
他并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又似乎在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最终，他还是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李若男的声音，平静，有力。
陆长明沉思了片刻，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愣。
虽然高院长说是要去请示，还没答应，但李若男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
她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上了一件干练的便装，正站在床边，着手收拾东西。
“李书记，你这是……”陆长明诧异的问道。
李若男一边将几件换洗的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一边头也不回的解释道：“陆局来了？快坐。我这身体养得差不多了，准备出院了。老是在医院这么住着，占用公共医疗资源，这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再说，镇里那一摊子事儿，我不回去盯着，实在是不放心。”
陆长明站在门口，并没有坐，也没有像高院长那样劝阻。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李若男忙碌的背影，低着头，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李若男收拾完衣服，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几双小小的、用毛线织出来的婴儿袜子和帽子。
那是她在住院期间，无聊时亲手给孩子织的，针脚虽然不算太细密，但每一针都透着母爱。
她拿起一只小袜子，放在手心里轻轻抚摸了一下，眼神变得温柔而眷恋。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将这些东西小心翼翼的装进了行李箱的夹层里。
现如今孩子不在身边，这些东西暂时是用不上了，但她舍不得丢，索性一起打包带回去，权当是个念想。
“咔哒。”
行李箱合上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直到这时候，李若男才转过身，正视着陆长明。
她敏锐的发现，今天的陆长明，很不对劲。
往常的陆长明，虽然话不多，但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可今天，他站在那里，手里捏着警帽，帽檐都被他捏得有些变形了，低着头，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副样子，活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等着挨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李若男将行李箱推到墙角，眉头微微一皱，那种作为党委书记的敏锐直觉瞬间上线。
她走到陆长明面前，盯着他，沉声问道：
“老陆，你这副表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陆长明今天特意跑这一趟，为的就是这件事。
他看着李若男那双充满探究和威严的眼睛，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干咳了一声，试图掩饰内心的沉重。
“嫂子，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陆长明的声音很低，透着一股子熬夜后的沙哑。
他不再隐瞒，将昨天晚上赵家集发生的一连串惊心动魄的事件，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从管松取钱被抢，到林灿奋不顾身见义勇为被捅伤，再到李全胜如何集结人手、连夜封山抓捕刘宝才。
说到最后，陆长明的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和唏嘘：“……李全胜带着人，把那片大山都翻过来了。最后，在小帽山后山的一个废弃矿洞里，找到了刘宝才的踪迹。但是……”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那小子，是个亡命徒。他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堆烈性炸药。就在我们的人准备实施抓捕的时候，他……引爆了炸药。整个矿洞口都塌了，把自己活埋在了里面。”
“自杀了？”
李若男一听，当即就从床边站了起来，动作太猛，身形不由得晃了一下。
对于刘宝才这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是死是活，李若男并不关心，那是公安局该结的案子。但她关心的是林灿。
她眉头紧锁，满脸的不解和焦急：“林灿……他怎么会和这个刘宝才有交集？他一个分管经济和建设的副镇长，怎么会卷进这种刑事案件里去？”
陆长明连忙解释道：“是巧合。当时林灿同志和管松正好在银行门口碰上，那刘宝才抢了钱就跑，林灿同志……你也知道他的脾气，那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儿，二话没说就追了上去。这才……”
李若男听完，恍然大悟，随即便是深深的自责和后怕。
林灿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要是真因为这事儿有个三长两短，她这辈子都难安。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看着陆长明，语气急切的问道：“老陆，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先带我去看看林灿。虽说你刚才强调他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不亲眼看上一眼，我这心里……实在是安不下来。”
陆长明看着李若男那坚决的眼神，知道劝也没用。
他点了点头，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拿过了墙角那个刚刚收拾好的行李箱，提在手里，说道：“走，我带你去。他就在楼下的外科病房。”
说完，他在前面引路，李若男披上大衣，紧紧的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出病房的门，还没走几步，迎面就撞上了刚打完电话回来的院长高福生。
高福生一看这架势，顿时愣住了。
他看了看陆长明手里提着的行李箱，又看了看已经换掉病号服、穿戴整齐的李若男，那张胖脸上写满了惊讶：“李书记，陆局，你们这是……”
李若男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个得体但坚决的笑容，抢先开口道：“老高，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我得擅自做主一回了。镇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林副镇长又受了伤，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我回去处理。我这……实在是磨不起时间了。”
她并没有给高福生开口阻拦的机会，而是直接搬出了何力：“老高，麻烦你回头跟何书记说一声。这个院，我是不得不出了。我相信，以何书记的大局观，他应该会体谅我的难处的。”
说完，她微微颔首，侧身就要绕过高福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