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鲸落，万物生。
对于海底的其它生灵来说，这或许是一段全新开始。
但对于那头老鲸来说——也还不算是结束。
“真是见鬼了。”黎清揉了揉眼道。
因为她看到在老鲸头坠落的同时，有一道一模一样的金色虚影从它那失去生机的躯体中剥离而出。
就像褪去一件外衣。
笨重的身体缓慢下沉，直坠向下方黑漆漆的无底深渊。而新生的金色虚影，则徜徉着摆动起尾巴，朝某个方向慢悠悠地游去。
“追上去。”黎清拍了拍座头鲸的背说道。
结果座头鲸摆动了下尾鳍，略有些茫然地长唤一声。
这时黎清终于反应过来：“你看不到？”
从它的背上起身。
“算了，你就待在这里。若我日初之前没回来，就当我们在这里分别。”
匆匆交代了句，黎清趁着金色虚影还未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操纵着海水连忙追了上去。
她有点好奇，这道虚影究竟是什么。
若是类似“魂”的灵体，它又打算去往哪里。还是说，它游着游着就自然消散掉了。
看似已经被落下很长一段距离，黎清心念一动，身影在原地消失的瞬间骤然出现在与金色虚影平行的位置。
这过程似曾相识。
只不过之前是在陆地上，在黎清无意识地状态下；而现在却是在海里，仿佛信手拈来。
其中原理也很简单。当黎清通过感知锁定海里某一滴水，然后通过海水将她与水滴迅速进行位置交换。
若在百倍的慢镜头下，或许可以捕捉到黎清身影移动的轨迹。
但在正常倍速的视角里，可能就是一瞬间。
不管如何，两侧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倒退着。
金色虚影看似行动缓慢，在水中却畅然无阻。因为没有了实体同时也就挣开了阻力的束缚，沿途留下点点金芒，于海中拖曳出一道绚烂而华丽的长尾。
偶尔它也会停驻下来张开巨嘴发出一阵高亢的长叫。每当这时便有无数金色生灵从黑暗中钻出，它们大小不一，远远看去如翩跹的蝶群，浮空一般缓缓向着座头鲸虚影的所在不断汇去。
黎清原本跟着座头鲸，不紧不慢地保持一定距离，像一尾游鱼和后者始终并行着。随着金色生灵的加入，黎清一时间仿佛置身于一条金色河流之中。
发着光的海星、贝类、鱼群……数以万计的生灵从她身旁晃晃悠悠地飘过，就像随风飘散开的蒲公英。
黎清忍不住拿指尖戳了戳一只从她眼前漂浮而过的水母。
水母几近透明，身体边缘散发着一圈浓郁的金色，黎清本以为手指会直接穿透而过呢，谁知却传来果冻般柔软水滑的触感。
不禁意外地挑了挑眉。
“欸？这难道还是实体？”
被黎清轻轻一戳，金色水母仿佛刚学步的婴孩，因为前行被阻，身体失去了原有重心般不由跌了个趔趄。
但它仿佛又无知无觉，在稍稍调整了下姿势后又沿着原本的轨迹继续向前，和其它生灵一起汇成一条流动光带。
巨大的座头鲸虚影处于光带的最前端，像是一位引路者，带领着这些小家伙们游向未知的彼岸。
既然能触碰到金色水母，是不是同样能够触碰到领头的座头鲸呢？
因为不知它的终点在哪里，为了能跟上它不至于掉队，黎清还得不时调整着自己的路线方位。若是能够触碰到它的虚影，就完全可以以逸待劳了。
毕竟跟车哪有搭顺风车来得方便呢。
一个闪现来到座头鲸的上方，脚尖轻轻下落触及它的身体后站立平稳。
随后黎清一手撑在它背上坐下了，若摆出一个单肘支膝打瞌睡的姿势，倒是有几分时下热门手游英雄庄周的味道了。
但与之不同是，这头鲸实在太庞大了。坐在它身上的黎清被衬得犹如一个小点。
周围金光熠熠的，时间长了还真有点视觉疲劳。
黎清合上眼，干脆把心神沉浸在感知里头感受着下方海底的地貌轮廓。就像乘坐飞机总会好奇云端之下有什么景致一样。
经过了旷阔的海底平原之后，他们逐渐进入了大片的暗礁群。黎清看到无数船只残骸被永久遗留在这里。保存完好些的，成为了鱼儿们的栖息之所；年岁更久些的，被严重侵蚀甚至已经成为了珊瑚礁的一部分。
即便是现在，海水中还浮动着破烂的塑料与木屑。由于暗流的存在，这里的海水也比别处更加地浑浊。
整片海域犹如笼罩在死神的阴影里，到处充满腐朽与压抑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黎清感觉到座头鲸体背脊一拱开始向下。
它身上的金色流光仿如探照灯般缓缓照亮了伫立在两侧的高耸礁体。
通过感知黎清知道他们此时进入了海床间的一条狭长裂缝。
裂缝深不见底，横贯在海底犹如一条丑陋的巨型伤疤。
此时座头鲸已经潜入这条缝隙之中。
虽说是“狭长缝隙”，但容几头成年座头鲸并行也是绰绰有余。
从这里，海底生物开始逐渐沉寂。零星的船只骸体如同古化石般镶嵌在两侧崖壁。不过或许是沉落下来时不免蹭到或者磕到，船体远不如暗礁上的那些完整，至少已经几乎瞧不见船的整体轮廓了。
随着座头鲸一路向下，未知还在继续。这时候黎清不免期待裂缝深处会不会有什么文明遗迹在等着自己。
毕竟以这海沟的深度，还未被人类开发的可能性很大——发现是肯定发现了，天上卫星一照，海底大地貌几乎无所遁形。
当然，海底文明遗迹什么的也只是黎清单方面的美好幻想。遗迹又不是网文小说里的老爷爷遍地开花随处可捡。
事实上黎清也可以用自己的感知能力先一步探查。
但如此一来，好像又少了几分开奖前的那种期待兴奋感。
沉思过后，黎清决定屏一屏不要那么快揭晓谜题答案。为了分散注意力，她观察起四周。
因为缺乏阳光的照射，崖壁显得光秃秃的。加之来自水流的侵蚀，有几分怪石嶙峋的味道。
忽然，黎清在石块的夹缝之间发现了一块“塑料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