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五百八十三章：正邪
在这个瞬间，除了玛多兰·洛克与他身后那两位被笼罩在其【虔诚光环】范围内的女士之外，断头崖的所有人都在其地基被硬生生踏沉一米后不受控制地重重摔倒，尽管那不知何时沉凝在空气中的雄浑伟力确保了没有任何人或建筑被伤及分毫，但就算是断头崖的最强者，拥有史诗阶战力的黑蜥狩统帅，也没能阻止自己与王上屈辱地匍匐于冰冷的地面上。
很显然，这是一个招呼，一个警告，一个朴实无华的下马威。
作为北部血蛮中实力最强的出头鸟，作为敦布亚城焚灭事件中最大的嫌疑人，作为手上沾染了无数信徒与神职者鲜血的恶党，这是断头崖理应得到的‘问候’。
至于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受伤，则是另一个信号，一个意味着‘虽然我的耐心有限，但我依然愿意和你心平气和地聊两句’的信号。
当然，在今天的三位不速之客中，唯一需要保持矜持的，也只有那位站在最前面的传说而已。
下一瞬，其中一个站在邪眼王庭前的黑蜥狩小队长豁然起身，怒道：“你们——”
轰——！！！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那个身披重甲、训练有素，与身下那头毒角灰蜥协力作战几乎能够爆发出无限接近于半步史诗实力的小队长，就这样与他的伙伴从三维变成了二维，化为了一层高度不超过半厘米，殷红的血、肉、骨混合物。
在这层混合物上面，则是一个流转着如火烧云般的赤霞，完全由‘光’构筑成的战锤，其握柄，则是一枚被握在柔弱无骨的小手中，修长纤细的十字架。
“我们怎么了？”
十字架的主人，曙光教派的苦修者克拉拉·香榭修女眨了眨眼，一脸天真纯洁地向光铸战锤下的那层混合物问道：“你能再说一遍吗？人家没听清诶？”
毫无疑问，无论是从科学、生物学还是玄学意义上，那滩东西都无法再回答她的问题了。
于是，克拉拉便将视线转向另一个守在邪眼王庭外的黑蜥狩，挑眉道：“你呢？知道他刚刚想说些什么吗？”
哐啷——
尽管是万里挑一、悍不畏死的猛士，但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鲜活的伙伴在刹那间变成了‘一滩’极度糟糕的遗骸后，他还是在被那个始作俑者盯上的瞬间下意识地放下了武器，险些从身下的毒角灰蜥身上栽倒在地。
在那个看上去娇俏可爱，笑容甜美的精灵女孩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几乎将自己整个人摧垮，宛若某种凶兽般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不过这种压迫感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就在下一刻，一只覆满了鳞片，干瘦而有力的手已经按在了其头顶，并将其整个脑袋原地拧整整一百八十度。
“不知三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随手拧掉了旁边那个黑蜥狩的脑袋，顺便抽刀在半秒钟内将其座下毒角灰蜥斩首的叶尔马·桑托斯轻轻甩掉长刀上的血迹，俯身向面前三人深深地行了一礼，态度恭谨地说道：“请随我来，王上就在里面恭候诸位。”
虽然为人正直，但也决不迂腐的玛多兰并未对那两个穷凶极恶、无药可救的恶徒之死感到悲哀，但也不愿看到他们暴尸于此，随意便在走入王庭的同时激发丰饶神力，直接将那两具尸体降解成了养料，令其融于大地、杳无痕迹。
片刻之后，三人便在王庭正殿看到了那位虽然以‘邪眼王’之名威震北境，但本人却虚弱瘦小，不仅毫无气势，甚至很明显处于严重病弱状态的断头崖之主——费奥多尔·戈塔。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邪眼王并未坐在正殿尽头的王座上，而是在采光最好的位置摆了一桌精致的茶点，这会儿正有些吃力地从其中一把椅子上站起身来。
“欢迎诸位。”
被快步上前的叶尔马搀着起身的邪眼王虚弱地笑了笑，有些无奈地说道：“虽然我很想亲自前去迎接，但考虑到最近自己的身体情况愈发不容乐观，为了不让外面的部下产生某些不必要的误会，最终还是决定留在这里等诸位过来了，还望见谅。”
“谢谢。”
在邪眼王的热情下率先落座后，玛多兰先是瞥了一眼主动坐在自己下首的前者，沉吟了数秒钟后轻声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戈塔先生您的身体情况确实有些不容乐观，似乎……是某种霸道的毒素所致？”
邪眼王哈哈一笑，很是痛快地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我体内这份毒素同样也是确保我没有被先天疾病杀死的恩人。”
“嗯。”
虽然走的是圣骑士路线，但凭借丰饶派系对生命领域的强大亲和力，依然在第一时间几乎看穿了邪眼王身体状态的玛多兰点了点头：“似乎是这样没错。”
“话说回来。”
邪眼王随手拿起一块他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尝不出味道的小甜饼干，有些尴尬地笑道：“其实我这边有个不情之请……”
“呵。”
坐在玛多兰旁边大啖甜点的克拉拉发出了一声冷笑，显然觉得这位蜥蜴王并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以至于在见到玛多兰后的第一件事果然是——
“还请您称呼我的名字。”
邪眼王一边摩挲着小甜饼干，一边轻声道：“费奥多尔就可以，费多也没问题，但唯独这份令人生厌的驽钝血脉，着实是无法让我骄傲。”
玛多兰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说道：“没问题，费奥多尔先生。”
“谢谢您，玛多兰阁下。”
邪眼王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然后又转向另外两人：“也提前感谢二位的体谅，克拉拉女士、露易丝女士。”
“……”
本以为对方是打算让玛多兰帮忙解决其身体问题的克拉拉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蜥蜴，倒是消息灵通。”
“对哦——”
旁边的露易丝则是忽然睁大眼睛，掩嘴道：“我是叫露易丝来着！”
“没办法，虽然我们这些蛮子在诸位蒙受神恩的高洁者看来无异于尘泥污垢，但对于我们来说，圣教联合始终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威胁，所以荒蛮归荒蛮，对于贵方的了解……至少从我得到了‘邪眼王’这个虚名后，断头崖从来都不敢怠慢半分。”
邪眼王淡淡地笑了笑，不卑不亢地如此说了一句，随即便放下了那块他到底也没塞进嘴里的小甜饼干，用那双殷红的竖瞳目光灼灼地盯着玛多兰：“直入正题吧，骑士阁下，毕竟你我都知道，或许断头崖终有一日会步入灭亡，但那绝不是在今天。”
玛多兰喝了口对方亲自给自己斟满的清酒，颔首道：“所以，你并不打算承认有关于焚灭敦布亚城的指控？”
“没错，或者换一种说法——”
邪眼王点了点头，正色道：“无论是曙光教派的黑梵牧师、公正教派的埃弗里圣子，亦或是贵教派的菲利普圣子，他们的失踪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与这次事件的唯一关联，就是断头崖有至少三百名灰蜥狩葬身在了那场焚城之火中。”
礼貌地等到对方说完后才开口，玛多兰很是心平气和地问道：“证据呢？”
“证据当然不会留下来，这场闹剧真正的缔造者绝无可能犯下如此错误。”
邪眼王眯起双眼，沉声道：“让我们开诚布公地把话说明白吧，我想圣教联合方面应该也清楚，我们没有理由谋害你们的神眷者。”
玛多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但费奥多尔先生你应该也清楚，你们是否有做出某些行为的理由，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能否给你们一个交代，当然，这合情合理。”
邪眼王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既然如此的话，三位不妨听我说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吧，虽然只是我个人的一面之词，但至少也能当个参考——”
……
二十分钟后
“所以……”
克拉拉一边天真无邪地晃着双腿，一边眨巴着她那双挺可爱的大眼睛：“你的意思是，黑梵牧师把你们的人骗过去宰了？然后一把火烧掉敦布亚城玩起了失踪？”
“我只是陈述了我知道的所有事。”
邪眼王耸了耸肩，摊手道：“至于黑梵牧师有没有杀掉代表着那支断头崖诚意的队伍，是否亲自放火烧掉了敦布亚城，我并不知晓，也不予置评。”
克拉拉目光一冷：“但你想表达意思很明显，蜥蜴。”
对方莞尔一笑，淡淡地说道：“又或者，是我刚刚那番陈述，让克拉拉女士您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某些无异于指控黑梵牧师的可能性？”
“这并不是一个需要争论的问题。”
玛多兰阻止了克拉拉正待出口的人身攻击，对邪眼王轻声道：“圣教联合并不关心黑梵牧师使用了何种手段、采取了何种措施、产生了何种想法，我们能够确保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两位圣子或黑梵牧师有个三长两短，不只是我们断头崖，包括血羽台地、钢鬃部族国、灰白平原在内的所有血蛮，都将面临绝对的灭顶之灾，这我当然知道。”
邪眼王笑了起来，用几乎调侃的语气道：“好奇问一下，如果玛多兰阁下您能够肆无忌惮地出手，灭掉我们断头崖上下大概需要多久？”
“我不喜欢做这种假设。”
丰饶大骑士长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事实上，如果真的确定菲利普等人遭遇了不幸，联合多半会将我召回，换他们看来更适合的传说带大裁判所前来施行‘异端裁判’。”
邪眼王莞尔一笑，愉快地说道：“幸运的是，这些都只是绝不会实现的假设而已，毕竟我这个虽然有点牵强，但现阶段确实有着最大嫌疑的人很清楚，将情势推动到现在这般境地的人并非自己，而你们应该也很清楚，就算失去了联系，敦布亚城也确实被毁于一旦，但无论是这片蛮荒之地上的哪位失踪者，其实都还还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玛多兰站起身来，不置可否地说道：“那么，既然已经充分地交流过意见，我们也就不再多留了。”
邪眼王也站起身来，微笑道：“恕不远送，三位贵客。”
“谢谢你的点心，戈塔。”
克拉拉对邪眼王做了个鬼脸，冷笑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多烧一些祭奠你的。”
邪眼王打了个响指，在叶尔马将满满两盒点心交到克拉拉手中后温顺地说道：“万分荣幸，克拉拉女士。”
“再见。”
露易丝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哦对了。”
邪眼王忽然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份叠好的羊皮纸递向玛多兰：“这是那支斯科尔克反抗军的大本营所在地，希望能为您节省一些宝贵的时间。”
“谢谢。”
玛多兰接过羊皮纸，简单点了点头后便与另外两人一起向往走去，并在即将离开王庭正殿时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多嘴说一句……如果你除了‘戈塔’这个姓氏之外，还愿意放弃‘邪眼王’这个身份，可以去光之都的丰饶大圣堂找我。”
“万分感谢，玛多兰阁下，但为了少给您添点麻烦，还是让我背负着这个荒谬可笑的称号度过人生中最后这段日子吧。”
邪眼王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浮夸的笑容：“最重要的是，能够在这种时候认真考虑您这番好意的人，或许可以成为绝大多数他想成为的人，但绝无可能成为能让无数人噤若寒蝉的【邪眼王】。”
“这就是我的伪善所在了，抱歉，我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你会答应这种事。”
“不，这只是高洁的您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污秽不堪的灵魂罢了，只可惜，我是个不识抬举的人。”
“那么，永别了，邪眼王。”
“好的，永别了，圣骑士。”
第两千五百八十三章：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