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那只老蜜蜂？”
郑清一边摇着头，一边抓起几根薯条蘸了番茄酱，塞进嘴里，嘟囔道：“我只是个小小的旁门传奇，一身法力全靠外力，能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哪里有余力去帮邓布利多教授……再者，他办公室里现在挤了十几个传奇，若愚先生和石慧女士都在，我去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
他终究没有向几位女巫提及石慧女士的警告。就像蒋玉刚刚所言中表达的意思，太高层次的东西，对她们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还蛮有自知之明。”
黄花狸满意的扯了扯耳朵，放下心来，重新扭头看向窗外。
赫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旁边的蒋玉提前开口，抢下了话头：
“——如果按你们的分析，对邓布利多教授动手脚的肯定也是一些传奇……那些传奇既然知道重置时间线后，祂们偷袭邓布利多教授的计划肯定会失败，甚至有可能被人抓到马脚，为什么还会同意这么做呢？”
时间线的变动会带来因果的变动，用牵一发而动全身来形容毫不为过。
对于蒋玉的疑问，郑清也有过一番思量。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件事的程度很微妙。”
年轻传奇斟酌着，呷了一小口啤酒，慢慢说道：“那场袭击，与其说是‘偷袭’，不如说是一个‘建议’……一个让邓布利多教授改换门庭的建议。‘闹钟’响后，邓布利多教授可以顺势接受这个‘建议’，从白袍邓布利多变成黑袍邓布利多，对他而言，并没有本质上的损失，只不过善念多一些，还是执念多一些的区别，是继续站在第一大学阵营，还是进入其他传奇们的阵营的区别……祂也可以拒绝这个‘建议’，坚守自己白袍邓布利多的身份，就像祂现在做的这样。没有人需要为他的选择负责，所以没有人需要为那次袭击负责。”
最后的结论颇有些倒果为因的感觉。
但对传奇而言，确是再正确不过的逻辑了。
“——只是因为一个‘建议’，为了让邓布利多教授表态，就要抛弃一条时间线吗？”
赫敏终于按捺不住，语气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接受的情绪：“那条时间线上可是有无数生命存在的啊……”
她刚刚听郑清提起过另一条时间线上发生的事情了，也听到了郑清短暂的彷徨，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感受。
对于她的反应。
郑清只能说，这很赫敏。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女巫，语气温和的提醒道：“我对那条时间线上的生命心生愧疚，是因为我是传奇，我同时存在于很多条不同的时间线之上……或者说，那些时间线对我而言，都是真实不虚的存在。但你们却不一样……”
说到这里，他举起手，遮挡在那块小小的玻璃窗前。
任凭桌上落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然后他指着影子，补充道：“……对你来说，别的时间线上的赫敏·格兰杰或者赫敏·卫斯理，都只是一个个影子，与你脚下的影子并无区别。你会因为自己从阳光下走到房间里，而对脚下的影子感到抱歉吗？你会对自己不小心踩了影子一脚，而感到愧疚吗？归根结底，你们是生活在‘当下’或者说‘现在’这个维度上的。其他维度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赫敏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显然仍在调整自己的认知当中。
苏施君却对此有着更清晰的判断：“——她现在阶位太低，却又跟你这样的传奇接触过多，就像一个人在天上飞了太久，落到地面反而不会走路或者找不到方向一样……你应该让她早些接触魔法哲学以及维度论。”
郑清点了点头。
却见赫敏脸上的茫然渐渐消失，重新严肃起来。
“——拿影子与其他时间线上的生命做类比是不恰当的。”
她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逻辑，非常认真的分辩道：“影子是没有生命的，但其他时间线上的生命却是真实不虚的……如果我对这件事没有认知，自然不需要背负心理压力；但既然我已经知道了，那么她们对我而言，就都是真实存在的了……”
一番话说的稍微有点拗口。
但郑清与其他两位女巫听后，却只是面面相觑，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微妙的笑容。
笑的赫敏有点不知所措。
还是蹲在窗台上的黄花狸看不惯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孩子。
“——谁告诉你影子没有生命的？”
花猫毛茸茸的尾巴不知从哪里伸了过去，敲了一下赫敏头上那蓬松的棕发，粗声粗气道：“郑渣……唔，也就是你面前这个家伙，影子就被苏小娘皮，也就是你面前另一个家伙，割掉后丢进二维实验室的模拟世界里轮回……那条影子现在还活着，就是有关部门的那条大黑猫，如果你留心，应该偶尔能发现它的踪迹……”
赫敏不小心知道了这样的秘辛，不由目瞪口呆。
花猫却没有给另外两位成年巫师更多尴尬的时间，转而看向郑清，话锋一转：“……至于传奇们为什么都同意重置时间线，你的想法有点道理，但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传奇巫师之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同一条时间线上的因果不会牵扯到其他时间线上……你们要清楚，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性，每种可能性都有很大几率诞生新的时间线……每个人基于时间线的不同，在某一件事上做出的选择天差地别，如果我们基于‘甲在另一条时间线上打了乙一巴掌’来论证‘乙在这条时间线上打甲一巴掌’的合理性，那么整个世界的因果就彻底纠缠不清了……所以不把因果牵扯到时间线之外，是传奇们维持世界秩序的默契之一。”
“默契吗。”
郑清扬了扬眉毛。
花猫‘啧’了一声，竖起耳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对，默契……但也仅此而已。如果某位传奇认为，他在某条时间线上受到的损失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需要从其他时间线上获得弥补，那么这份默契也是会被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