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将五月门重重殿宇的影子拉得老长，透着一股仙侠的重彩。
聚义堂里再次聚齐了人，气氛却和上午的剑拔弩张截然不同。
四大堂主依旧分坐两侧，只是那脸色，精彩得跟开了染坊似的。
战堂雷破天，那张黑脸这会儿有点发白，眼神躲躲闪闪，不敢正眼瞧杨锋，上午那记“雷火破山”砸在杨锋身上如同泥牛入海的诡异感觉，估计还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丹堂苏妙手，依旧一副清冷模样，但捏着念珠的指尖微微发白，透露着内心的不平静。
律堂严法，还是板着脸，可那眼神里的锐气消减了不少，多了几分审慎和……憋屈。
最有趣的当属那位隐堂的“影子”执事，依旧裹在宽大的灰袍里，低着头，存在感降到最低，但杨锋敏锐地感觉到，那兜帽阴影下，似乎有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的时间，比上午长了一丢丢。
“咳咳，”严法作为“纪律委员”，率先开口，声音干巴巴的，试图找回场子，“朱……小友，经过我等商议，鉴于你手持祖师信物，身份……特殊，五月门眼下又正值多事之秋，急需稳定。我等……暂可尊你为掌门，共同应对难关。”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勉强，跟吞了只苍蝇似的。
雷破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闷响，算是默认。
苏妙手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杨锋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张临时给他搬来的、稍微像样点的椅子上（毕竟名义上是掌门了），手里把玩着那块暗红令牌，闻言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哎呀！各位堂主深明大义！以大局为重！佩服佩服！我就说嘛，咱们五月门还是讲道理的！什么门户之见，什么前嫌旧怨，在祖师爷的荣光面前，那都不是事儿！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钱一起赚，有难一起扛……呃，主要是眼下好像没啥钱，难倒是一大堆？”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
几位堂主嘴角抽搐，愣是接不上话。
严法深吸一口气，强行忽略杨锋的废话，切入正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既为掌门，当以宗门兴衰为己任。五月门式微已久，根源在于核心传承‘蚀日神功’失传。如今你既是仙帝传人，身负此无上神功，于情于理，都应将神功秘诀，归还宗门！此乃你身为掌门的首要职责，亦是吾等认可你的前提！”
图穷匕见了！
雷破天眼睛一亮，瓮声瓮气地附和：“对！交出蚀日神功！否则，你这掌门，名不正言不顺！”苏妙手虽未说话，但那双丹凤眼里闪烁的精光，暴露了她对这门传说神功的渴望。
就连那隐堂的“影子”，兜帽也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压力瞬间全集中到杨锋身上。
岳凯站在他身后，手心捏了把汗。
杨锋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他放下令牌，双手一摊，表情无辜又无奈：“我说各位大佬，你们是不是对‘传人’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还是觉得仙帝他老人家传功跟发传单似的，见者有份？”
他站起身，踱了两步，目光扫过四人，语气带着点调侃：“蚀日神功，是仙帝秘传，非同小可！岂是能随便拿出来，搞个宗门大比，谁赢了就给谁的？那不得精挑细选，找个根骨奇佳、心性纯良、悟性超群、还得对仙帝他老人家心怀无限敬仰的绝世好苗子才行吗？万一所托非人，练岔了气，走火入魔，或者心术不正，拿去为祸苍生，这责任谁负？我负？还是你们负？”
他一番歪理，说得冠冕堂皇，把“不愿交出”包装成了“谨慎负责”。
严法脸色铁青：“那你待如何？”
“简单！”杨锋一拍手，笑眯眯地说，“给我点时间观察观察嘛！我这初来乍到，对门内弟子都不了解。总得看看谁的品行端方，谁的天赋异禀，谁对宗门最是忠心耿耿吧？这叫……择优录取！对，就是择优录取！保证把神功传给最合适的人，让仙帝的传承在五月门发扬光大！这才不负他老人家所托，对吧？”
他这话，等于把交不交、交给谁、什么时候交的主动权，全揽到了自己手里，还堵得四大堂主一时无法反驳。
毕竟，人家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神功岂能轻传？
四大堂主面面相觑，脸色难看，却一时找不到话来驳斥。
场面顿时僵住。
严法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杨锋却已经转移了话题，开始大谈特谈什么“前任掌门后事”“找出凶手”“宗门凝聚力建设”、“弟子思想动态摸排”、“未来五年发展规划”之类的空话套话，听得四大堂主昏昏欲睡，又不好打断。
这场名义上的“掌门认可会”，就在杨锋的单口相声和四大堂主的强忍不耐中，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四大堂主各怀心思地散去，连告辞都显得有气无力。
杨锋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他瞥了一眼身边依旧忧心忡忡的岳凯，低声道：“老岳，看见没？这就叫‘以虚对实’，他们想要干货，咱先给他们画张大饼，撑死他们。”
岳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是夜，月黑风高……呃，其实是月明星稀，挺适合赏月谈人生的。
可惜，杨锋没这雅兴。
他打发走岳凯，独自一人，像个夜游神一样在五月门庞大的建筑群里溜达。
凭着模糊一种直觉，他七拐八绕，来到一片僻静的竹林深处。
竹林掩映间，露出一角飞檐，是座独立的小楼，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
这里正是隐堂势力范围的核心区域，也是那位“灰袍人”执事最可能的落脚点。
杨锋整理了一下衣袍，清了清嗓子，脸上挂起那副自认为魅力值mAx、实则有点欠揍的笑容，上前轻轻叩响了竹扉。
“谁？”里面传来一个冰冷清脆的女声，带着警惕。
正是白天听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