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子人走完之后,杨锋便觉得有点困。
夜色深深。
就在杨锋意识将沉未沉、半梦半醒的暧昧边缘——
【系统检测到超高强度灵力波动正在急速逼近!】
【目标能量等级:武帝之境!】
【身份识别匹配中……匹配成功:目标为“凝心”。】
【距离: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
提示音,在他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那“武帝之境”四个字,更是让他一个激灵,残留的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武帝?
凝心?
这大半夜的,她跑来五月门干什么?
还这么急?
没等他细想,“砰”的一声轻响,客院那扇不算结实的木门被一股柔中带刚的力道撞开,月光如水银泻地般涌了进来,同时也将一个踉跄、破碎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屋内冰冷的地面上。
是凝心。
可眼前的凝心,与杨锋记忆中那个总是温婉沉静、气质如空谷幽兰的茉莉门师妹判若两人。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此刻被几道暗红色的血迹浸染,尤其是左肩和肋下,颜色深得发黑,在月光下触目惊心。
一头如瀑的青丝,凌乱地披在后面。
原本姣好红润的唇瓣,此刻毫无血色,在月光映照下,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凄美。
她扶着门框,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软倒下去。
“凝……凝心师妹?!”
杨锋几乎是弹射起步从床上蹦了下来,鞋都顾不上穿,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入手之处一片冰凉湿黏,全是血。“我靠!怎么回事?谁把你伤成这样?!”
凝心被他扶住,似乎找到了支撑。
她抬起头,看着杨锋近在咫尺、写满震惊和担忧的脸,那双失去血色的唇动了动,声音因剧痛和虚弱而断断续续,却带着火烧火燎的急切:
“掌门师兄……快……绝风……是绝风……”
“绝风?他?”杨锋一边追问,一边手忙脚乱地将凝心扶到床上,她躺了下去。
“朱煜……皇帝麾下……四帅……十八路王……”凝心每说几个字都要喘息一下,额头上冷汗涔涔,“他……是其中一王……”
“十八路王?皇帝的亲信大将?”
杨锋手一顿,心头猛地一沉。
皇帝的直属力量,十八路王之一?
这来头可不小!能轻易把已经晋级武帝之境的凝心伤成这样……那绝风的实力,得恐怖到什么程度?
武帝巅峰?还是……甚至更高?
他忽然觉得嘴里有些发干。
凝心费力地点点头,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极致的焦虑和无力:“他……途经南都……奉旨……要带走纯灵公主……”
“什么?!”杨锋的声音陡然拔高,扶住凝心的手也是一紧,“带走公主?为什么?”
“和亲……”凝心闭上眼,浓密如蝶翼的睫毛剧烈颤抖,声音带着压抑,“命她代表大明……与西域魔族结亲……公主不愿……以死相逼……我……我与绝风交手……奈何……他太强……”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杨锋,眼中是深深的自责和绝望:“我敌不过他……护不住公主……她被绝风强行带走了……就在今夜……此刻怕已在六王爷府上了……掌门师兄……我对不起你……我没用……”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哽咽。
她不是为自己重伤而哭,是为没能护住杨锋在乎的人而痛悔万分。
杨锋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纯灵公主要被送去和亲?
嫁给西域魔族?
他眼前仿佛闪过纯灵公主被强行带走时,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中可能盛满的惊恐、绝望、不甘,或许……还有一丝对他这个“不靠谱”家伙的渺茫期盼?
杨锋没有立刻暴跳如雷,也没有惊慌失措。
他甚至松开了扶着凝心的手——因为他扫描到凝心虽然伤重,但性命暂无大碍,只是急需治疗和休息。
他转身,走到桌边。
拿回来一把小刀还有膏药。
接着,杨锋撕开她左肩和肋下染血的衣襟,动作快而轻。
月光下,那原本雪腻如玉的肌肤上,两道深可见骨、边缘泛着诡异暗金色的伤口,狰狞可怖,残留的凌厉气劲仍在不断侵蚀着她的生机。
杨锋眉头都没皱一下,挖出大块莹白的药膏,均匀而用力地涂抹在伤口上。
药膏触及伤口,带来一阵清凉,随即是火辣辣的刺痛,凝心闷哼一声,身体又是一颤。
杨锋的手指很稳,涂抹得很仔细,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精密的艺术品。
但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做完这一切,他脱下自己的外袍——那件岳凯刚送来不久、还算干净的月白长衫,轻轻披在凝心瑟瑟发抖的肩上,裹住她染血的单薄身躯。
然后,他才抬起眼,看着凝心因为药力而恢复了一丝血色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自责,以及……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他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她脸颊上一道被剑气划出的浅浅血痕,动作带着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温柔。
“别说傻话。”
他的声音很低,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你做得够好了,凝心。谢谢你护着她。”
凝心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沉静下的汹涌暗流,感受着脸颊上那一闪即逝的温热触感,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涩,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毕竟她还不到十六岁。
是茉莉门分配给他的贴身丫鬟。
杨锋用拇指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然后,他后退一步,目光从凝心脸上移开,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望向南都的方向,也望向那未知的、名为“绝风”的强敌所在。
月光落在他挺直的背影上,那总是显得有几分惫懒和滑稽的身形,此刻竟透出一股山岳般的沉稳与决绝。
他开口,声音依旧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在凝心的心上,也砸碎了这满室的死寂与绝望:
“好好在这里养伤,别乱动,等我回来。”
他顿了顿,侧过头,然后又说:“我去把公主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