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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朱瀚交情极深,为人冷峻寡言,但见识通透,洞察人心。

朱瀚下马入巷时,只见一白衣男子正于院中修竹边煮茶。

“你来晚了。”陆苍衣头也不抬。

朱瀚一笑:“你依旧这般清冷。”

“你依旧这般惹事。”陆苍衣抬眼,目光如刀,“我听说了,东厂那李景,你准备怎么处置?”

“不是我要处置他,是朱标。”朱瀚缓缓坐下,拿起茶盏轻轻抿一口,“只是我想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

“李景虽出身低贱,却极有手段。他当年在太医院中不过药童,却能在五年内扶摇直上,掌控内东厂一半人马,靠的可不是医术。”陆苍衣语气冷冽。

朱瀚点头:“我查到,他早年曾入过南诏宫学,那里收的是亡国之后流散的旧臣子弟,训练极为严苛。后来被朝廷遣散,他却被内宫收入,是太后亲引。”

“太后……”陆苍衣眼神一变。

“不错。”朱瀚微微低声,“太后看似病体缠绵,却暗中留有旧部。李景正是她安插之人,目的不是别的,是为了制衡——孤。”

“这宫中……果然没有一处干净。”陆苍衣缓缓道。

“正因如此,朱标才必须看清。”朱瀚目光如炬,“这局不是我设的,是太后在他成长前布下的。”

“那你呢?”陆苍衣缓缓看向他,“你是要破局?还是入局?”

朱瀚轻笑,望向院外天光,“若无局,又何来扶持?”

与此同时,东宫内,朱标终于在一份线报中看到李景的真正面貌——

他曾三次密访太后宫中,每次出入皆未在御前记录中留下痕迹,且有数名太监为其通风报信,现已查明者四人,其余仍潜伏深宫。

“李景,太后,母后……”朱标自语,语气复杂。

“殿下。”徐牧低声上前,“是否即刻请旨,将李景拘押?”

朱标却忽然摆手:“不可。此事不能惊动皇祖父。”

“可若再拖延——”

“不是拖延。”朱标缓缓站起,眸光深沉,“而是要诱他出手。”

“引蛇出洞?”徐牧略一迟疑。

朱标点头:“我会以东宫名义,暗访江北盐税案,表面上是整顿盐政,实则是调走内东厂两名重头太监,逼李景调动他自己的人手。一旦他出错……就能顺藤摸瓜。”

徐牧低声应是,随即退下。朱标转身望向宫外,目光渐冷。

“皇叔说得没错,这江山,并非只靠勤政就能坐稳。”

而在乾清宫深夜灯下,朱元璋放下手中奏章,遥望殿顶横梁。

“这李景……不除,终为后患。”

他心中默念着朱瀚之名,又想到那沉稳坚毅的朱标,竟罕见地叹息一声:“标儿,你若真有天命……那便接得住这把火吧。”

在乾清宫,灯火下的朱元璋深深凝视着手中的奏章,似乎读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缓缓抬头,眼中那股冷冽的目光扫过案上的文书,最终定格在一角。

随即,他一挥手,命令高力士将门扉紧闭,并低声道:“去,立刻将一切准备好,不得有误。”

“是,陛下。”高力士躬身应命,退出宫门。

朱元璋心中已然决定,李景和太后的局,不能再拖下去,必须在这个节骨眼上斩断一切。否则,东宫的局势,怕是会变得更加复杂,甚至不可收拾。

此时的东宫,灯火未熄。朱标正端坐在书桌前,面前堆满了各类文书,手中捏着一支笔,却久久未曾落下。

虽然他面色冷静,但内心的焦虑与压力已然如涌动的潮水,不断侵蚀着他的平静。

“殿下。”徐牧轻声走进,手中捧着一封信,递了上去。

朱标没有抬头,看着信封上那只端正的印章,已经能猜到里面的内容。

拿起信封,他冷静地拆开,仔细读着里面的每一个字。

信中的消息并不复杂,却足以让朱标的眉头再次紧蹙——李景,内东厂的太监,早就开始布置他自己的势力网,似乎早有准备。

“引蛇出洞?”朱标低语着,眼神越发凝重。“看来,我们的计划,也得提前进行。”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逐渐升起的月光。

月亮冷冷地洒下银辉,透过窗棂的缝隙,映照在他那张年轻却充满忧虑的面庞上。

“徐牧。”朱标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立即派人去江北,查清盐税案的进展。与李景相关的一切,都要逐一调查清楚。”

徐牧躬身:“是,殿下。”

朱标低头沉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一切的阴谋,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若李景真与太后暗中勾结,那背后所藏的力量,绝不简单。

“太后……”朱标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紧锁。

与此同时,李景在内东厂的另一处偏僻院落里,正站在一扇高窗前,俯视着外面渐渐繁华的京城。

他眼神沉静,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最近,东宫的局势渐趋复杂,而他正是那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等待着时机,准备一击而中。

“陛下和太子都太过高估了自己。”

李景轻声自语,转身背对窗外的风景。他的身后,站着一位身穿黑衣的男子,正是他安排在东宫中的线人。

“李景,您果真要按计划行事?”黑衣男子低声问道,语气中有些不安。

“按计划行事。”李景声音平稳,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太子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他开始怀疑我。但如果我不主动出手,反倒会暴露自己。既然如此,不如先动手,趁机撕裂他和朱瀚之间的信任。”

他停顿了一下,转身缓缓说道:“夜间,我会去见太后,告知她一切准备就绪。”

“太后是否会亲自参与?”

“她若不参与,那便只能任凭东宫的局势越来越乱。”

李景冷笑,“太后的目标,早已不再是支持太子,而是让这位太子成为她的棋子。她所要的,是完全掌控这帝位,而非简单的皇权。”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低头不语。

深夜,乾清宫内,太后的寝宫依旧灯火通明,宫女太监如影随形。

然而,太后却并未进入梦乡,而是静静地坐在宫殿中的金木椅上,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她望着自己面前的锦盒,盒中的折子是她近日以来的心头大事。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敲门声,太后没有吭声,依然坐在那里。

“进来。”

门缓缓打开,李景穿着一袭深黑衣袍走进,低眉顺眼,看上去恭敬异常。

“见过太后。”李景行了一个礼,声音低沉却清晰。

太后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李景,计划进行得如何?”

“万事俱备,只等太后一声令下。”李景冷笑道,“太子那边,已经有所动作。朱瀚的关照,也已渐渐转向他自己。我估计,再过几日,他便会彻底失去对这局的掌控。”

太后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好。你若能引导太子做出错误的决定,我便能让他陷入深渊。”

李景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太后所托,必定完成。”

“你也知道,你的目标,只有一个。”太后语气严厉,“就是让这太子彻底失去对大明的掌控,替我铺路。否则,你将一无所有。”

李景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但很快便被冷静取代:“我明白。”

太后微微点头,冷冷地说道:“很好,按计划行事。我要看到的是一个彻底迷失的太子,而非一个能够威胁我的敌人。”

朱瀚身披银白狐裘,立于王府门前。

寒风掠过他袖袍,他却神色不动,目光落在一封刚送来的密函上。字迹纤细,是陆苍衣的笔迹,寥寥几语:

“东厂近日派人暗入太学、兵部、户部、司礼监,查阅卷宗与密册,目标不明。但有一处,引起我注意——江南两地旧制盐仓账册,疑有‘太子签字’之伪印。”

朱瀚看完,脸色沉了下来。

“李景,终究还是动手了。”

他手指轻叩书案:“若将太子牵入假账案,再将事发之地指向江南——呵,你这‘一箭三雕’,不但试图抹黑朱标,顺带也要试探我是不是护得住他。”

他转身唤来随侍:“备马,进宫。”

今日,是朱瀚主动面圣。

朱元璋坐于榻上,手握铜炉,沉默不语。他的面前,朱瀚静立未坐。

两人对视片刻,朱元璋忽地笑了:“怎么?今日你这王爷,竟然舍得出门拜我这皇兄?”

朱瀚神色淡然:“宫中风起云涌,臣弟岂敢懈怠。”

朱元璋眯起眼:“说吧,为谁而来?”

朱瀚坦率道:“太子。”

“他惹祸了?”

“不是。”朱瀚顿了顿,神色微沉,“是有人想让他惹祸。”

这话一出,殿中空气顿时冷凝。朱元璋将铜炉往案上一放,火星飞溅,却无人敢动。高力士躬身退远。

“你说李景?”

朱瀚点头。

“朕早知。”朱元璋冷冷一笑,“你皇嫂当年在太医院留人,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李景……太急。”

“若现在动手,只怕惊蛇。”

朱瀚缓缓说道:“不如引他自毁。”

“你有计策?”

“有。”朱瀚俯身低语,将心中所思娓娓道来。朱元璋一听,脸色从阴转晴,再由晴转冷,最终只是沉默片刻,点头:“准了。”

“臣弟告退。”

他一夜未眠,眼中血丝密布,脑海中反复思索着李景与江南假账案之间的关联。

“若此案真成,那‘私印假签’的罪名,我绝难撇清。”

这时,徐牧疾步而来,面色凝重:“殿下,消息确切。李景已经私派人前往户部,调取您五年前的巡视文书,其中有一张印信,与盐仓旧案重叠……”

朱标闭上眼,呼吸一顿。

徐牧又道:“不过王爷传来密信,已在户部设局,只待李景前去取证。”

“王叔他……”

“王爷已布好一切。”徐牧语声低而急,“他会将李景引入死局,只等殿下配合。”

朱标缓缓睁眼:“他为何总在替我挡?”

“因为他看得清。”徐牧语气一沉,“您必须亲手破局,才能担得起将来的天下。”

朱标沉默片刻,眼神忽地一变,低声道:“传令,让陈顺在东宫东阁布下重岗;另外,暗查内东厂出入名册,尤其是太后宫中调遣。”

“殿下要动手了?”

“李景的反制要来了。”朱标眼中一抹冷意若寒霜,“若我不先动,他便先胜。”

李景倚墙而立,身后站着数名亲信。

“户部那边已安排妥当,太子旧日签文已备,他自无法辩解。”

亲信之一低声道:“只是,王爷最近似有异动。”

“朱瀚?”李景冷哼,“他向来装闲云野鹤,但我早料到,他是朱标背后的刀。既如此——我便让你们两人,都背上污名。”

他掏出一封檄文:“这乃旧日藩王借东厂之名截调边地兵饷的伪折,落款乃朱瀚印记。”

众人皆惊:“这若流出……”

“便是王爷通私挪饷之罪。”李景目露阴鸷,“两人同时落马,天下将无人可阻我重整厂卫。”

陆苍衣看着手中那张印鉴,“真巧,你以为的鱼饵,其实是自己钩上的。”

朱瀚身披夜行衣,立于灯下:“是时候请太子入局了。”

太后望着手中锦书,神色冷峻。

“李景已递信,说今晚成局。”

“好。”她轻声开口,“该让宫中看看,谁才是真正操盘之人。”

她缓缓起身,披上金纹鹤氅。

“传本宫令,召李景至侧殿议事。”

然而,她未曾料到,今夜的侧殿,早已有一人静候多时。

那人站在灯火之中,身披玄色锦袍,头戴王冠,正是朱瀚。

“太后驾临,瀚不敢不迎。”

太后猛地顿住脚步。

“你……怎会在此?”

朱瀚拱手,笑意不达眼底:“李景之计,太后之谋,皆已落定。但愿您还有回头之意。”

太后冷哼:“你敢拦我?”

“不是我拦。”朱瀚语声一沉,“是陛下已知。”

此时,侧门缓缓开启。

朱元璋身披龙袍而入,眼中冷芒四射:“皇后……你做得好一手棋。”

太后脸色煞白,脚步一晃,几欲跌倒。

朱元璋未责,亦未问,只说一句话:“你们若连这小小李景都收不住,将来又如何镇天下之奸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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