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多根白骨，组成了一人高的骨架。
两团绿色的火焰，在眼眶中跳动，带着不安和试探。
蔚染雪神色不变，甚至笑得更温柔了。
“多漂亮的骨头架子呀！”
那两团火焰，跳得更快了。
“你觉得我漂亮吗？”
蔚染雪坚定地点点头：“你的骨头，每一根都像是白玉一样，没有一丝瑕疵，是天底下最漂亮的骨头。”
骨山之灵高兴地笑了起来，浑身骨头相撞，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
蔚染雪看着她这模样，心中大概知道为什么她不肯在佟念面前显形了。
佟念那胆子，比老鼠还小……
真要是见到这骨头架子，说不定会被吓晕过去。
而此刻，被蔚染雪嘀咕的佟念，正坐在宫殿外的台阶上，看着远处飘来荡去的煞气发呆。
徘徊在宫殿四周的骨兵们，时不时地在他面前晃一下。
饶是已经见惯了，可乍一眼看到它们时，佟念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鬼地方啊？！”
他口中发出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叹息。
这时，一只手突然毫无预兆地拍在了他肩头。
佟念怪叫一声，整个人唰得蹿到了半空。
一回头，看到是蔚染雪，他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
蔚染雪无语地看向他。
“这骨山不是已经被你掌控了吗？宫殿里有没有别人，你自己不知道吗？怎么还如此大惊小怪？一点也没有鬼王的气势。”
佟念尴尬地笑笑。
“师父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蔚染雪点头：“煞魂的事，我已经通知相熟的人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找你商谈。修士们拿煞魂没辙，只有现在的新鬼族才有办法制约。这是你的好机会，可不要白白错失这机会啊！”
蔚染雪叮嘱了好半天，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又提醒道。
“我看还是把肥遗先召回来，他鬼点子多，由他出面更好。”
佟念闻言，点头如鸡啄米。
“我这就通知他。”
蔚染雪打量着他，仍不放心得很。
但她没有多少时间逗留，得赶紧离开。
见佟念闭上眼睛召唤肥遗，蔚染雪想到送给骨山之灵的那两滴东西，张了张口，想提醒他几句。
但话到了嘴边，却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思及此，蔚染雪定了定神，向佟念道了声别，随即起身，离开了骨山。
透明的水膜包裹住她，将她送入了建木的树干之中。
眼睛一睁一闭，很快，蔚染雪就回到了那树洞内。
原本朴素的树洞，此刻再看，更是一丝多余的东西都无。
蔚染雪的视线扫向了角落。
那颗建木新芽，比上次见时，又长大了一些。
它的四周，环绕着一圈又一圈的花盆，不再是寻常的草木，而是一些蕴含灵气的灵植。
蔚染雪走了过去，伸手一探。
建木新芽的枝条晃了晃，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到来，在向她打招呼。
蔚染雪若有所思。
果然，这新冒出来的建木新芽，是认识她的。
这新芽大概就是骨山之灵所说的，三魂之一的人魂？
蔚染雪不是很确定。
“可惜了，那骨山之灵无法离开鬼界。”
若是让她亲自前来，唤回昊川的地魂，肯定会更顺利。
蔚染雪甩了甩头，走出了树洞。
洞外那片花圃，花草越发茂盛了。
蔚染雪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清风，猜测她应该是去接应鲛人族去了。
于是，她直接走出了清风设下的屏障，来到了遗迹之外。
日头渐盛，高悬于顶的太阳，散发着灼热的光芒。
远处的界心湖上泛起粼粼波光，四周地势平坦，皆是一片青翠绿地，望之一目了然。
蔚染雪深吸了口气，将聚魂灯取了出来。
一道法诀打入，聚魂灯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
金、银相交的火苗，纹丝不动，如同石刻一般。
蔚染雪仔细回想着骨山之灵所说的法子，调动道力在体内游走。
一条新的运转路线，以心脏为始，以识海为终。
道力在她体内一遍遍地游走着，每运转一周，狐疑仿佛有数万根针不断刺向她的脑海，那钻心得疼，让蔚染雪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若是忽视她的血肉，直接看向道力游走的路线，就会发现，这路线连起来，是一个神奇的符文！
神纹！
骨山之灵教她的方法，就是一道魂之神纹。
魂之大道极其特殊，其神纹，需以魂体为载体，才能产生作用。
蔚染雪这一遍遍地描绘，就像是在自己的魂体上刻着神纹！
终于，在运转了三十六遍之后，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复杂的纹路。
神纹成型的刹那，蔚染雪眼前霎时间一白，整个识海像是瞬间被掏空，那无尽的雾气，尽数被那道神纹吸收。
蔚染雪闷哼一声，险些栽倒在地。
她以紫霜剑撑地，费力地抬起右手，在额前一抹。
嗡！
神纹随即从她脑海中飞出，唰得飞向了半空中的聚魂灯。
蔚染雪再也支撑不住，跪坐在地，双手死死抓着太阳穴。
阵阵晕眩感袭来，她却不敢闭上眼，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牢牢盯着那盏聚魂灯。
“回来吧，昊川！”
倏地，聚魂灯上的火苗颤动起来。
刹那间，有无形的狂风，卷起了四周的天空。
原本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一下子变得灰暗，一道道灰黑色气流，以聚魂灯为中心，盘旋环绕。
狂风似卷龙，呼喊着、咆哮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那遥远得不可触摸的苍穹之顶，突然像是撕裂开了一条缝隙。
那缝隙极小极小，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无踪。
蔚染雪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盯着高空。
她的道力消耗殆尽，识海空荡荡的，因此，看不到从那裂缝中，飘出一缕无形的气息。
淡如轻风。
朝着聚魂灯落下。
或者说，被聚魂灯吸收。
下一刻，那小小的火苗，轰然大涨，化为一人多高的火焰，金灿灿如初生的日光，刺破了漫天的昏暗。
灰云顷刻间散去，再次露出了晴朗的天空。
而那火焰之中，逐渐浮现出一道虚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