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个儿子确实是一个很有心思的人，在能力上，也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地方。
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这个缺点就是他的出身太差了。当然，这出身自然不能说是他父亲对他的影响，而是他的母族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倚仗的地方。
在部落文明之中，一个人的地位不光是看他的能力，在很多的时候都是要参考着他的血缘的。
因为血缘事关父亲母亲的社会地位，而父母所拥有的社会地位，是一个人从出生以始，就可以凭借，也可以使用的强力的社会资源。
有太多太多的人，穷其一生，最后所能够取得的成就，远不如自己的父母一辈，更别说父母一辈以上世世代代的祖先们为他们积累的资源和地位了。
当然天才是有的，逆天改命的人终究是存在的，但是却是凤毛麟角。因此，整个世界在现实中，更多的时候，普通人或者绝大多数人都要屈从于已经存在的社会资源和社会关系。
极个别的天才的影响，对同一圈子的人来说，微乎其微。
所以，在部落文明之中，或者不止部落文明，一个人的父亲决定了他很大的地位，而母亲的地位在这种父系文明之下，是一种锦上添花或者如虎添翼的加持。
父权社会之下，你父亲可以给你一个很大的帮助，或者说比较广义方面的身份认定。
而当你的地位和别人地位差不多，就比如你的兄弟姐妹，或者说堂亲旁亲之类的，在这种情况下，就是你需要拼搏，你母亲能够给你的额外加持有多少了。
就比如你的父亲是族长，是国王，或者说是皇帝，你出生了，你的身份一出生就是众星捧月，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你就会是最受宠的那一个，你就会是继承你父亲母亲所有资源的那一个。
因为你不是独生子，你不是唯一那个。
这种以资源围成的社会地位和社会班底，就不可能只因为你一部分的出身，就完全认可你、接受你，并且遵从你。
所以在这个时候，你母亲给你提供的额外帮助，就起到了关键作用，甚至是决定作用了。
当然是在自己父亲已经提供相当的前提之下……
所以为什么联姻从古至今都是极其重要的呢？它的重要程度就在于，是对资源的一种保护、一种维持。
温加查查的父亲是温加尔，但他的母亲不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温加尔为了整个宗族和其他外族的关系，为了整个温族的未来，是很难贸然地把最多的希望放在温加查查身上的。
当然，这本质上也是受到各族之间的相互影响。就比如，我把我最重要的闺女嫁给你，一些资源产生了共享，而这个时候，你却要任命且扶持另外的女人的儿子，让他来继承更多的资源，那我在你这里的重要性呢？
岂不就是大大降低了吗？
既然我在你这里没有了重要性，那凭什么要让我拥护你的决定？
决裂自然也就会产生了。
任何一个族的首领或者一个部落的。总首领，再或者更往下一个小部族的。族长，小首领。族长、小首领，穷其一生都必然会受到这些因素的影响。
而这种部落的联姻方式，以及继承人的确立方式，也对后续的封建王朝文化的继承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就比如宗法制的确立。
宗法制为什么要以嫡长子继承制为核心？
嫡长子不光是因为出生的早，更要想一想，为什么他第一个出生？为什么他是嫡子，而且是长子？
嫡子是因为身份尊贵，尊贵在于他的父母都显赫，而不光是父亲。嫡子又长子，这个人出生早，年龄上就有优势。
一个人年龄越多，本身的阅历就越多。当然旁边会有更聪明的人，但是那又怎么样？更聪明的人没有这个身份加持，那就只能去做一些绿叶。
正是基于这些天然的因素，所以嫡长子才是最适合继承的那一个。
所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嫡长子是最适合的那一个。当然，事无绝对。如果嫡长子确实不适合，确实是个比较蠢的人，那把他确立为继承者，对于其他人来说不公平，对于整个王朝或者家族来说，也不是最优选择。
但是那也没办法，稳妥毕竟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事情，而且他不聪明不等于他的儿子不聪明。很多时候，一个继承者的确立，不光是因为他本身的能力，也因为下一代、下下一代。
好圣孙嘛……
就比如晋惠帝司马衷，他虽然是个傻子，但是他老子坚持把他立为太子继承者，也是因为司马衷的儿子是个很聪明的人。
只不过司马衷的儿子过于早慧，锋芒早露，被贾南风提前给毒死了。
要不然西晋的历史倒是可以改写一下的……
温加尔对温加查查这个儿子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他认可温加查查的能力，对很多事情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想要因此就让他认可这个儿子，把他扶持成自己的继任者，那还是太早了。
当然，退一步讲。
如果说温加查查确实拥有了足够实力，自己给自己博取得到了相当大的势力，那到时候温加尔也不是不可以转变方向去支持他。
比如温加查查自己的实力已经可以和温加尔联姻的族群进行扳手腕了。那温加尔也不会蠢到放着自己最优秀的儿子不去支持，不去培养，而非要屈从于和其他宗族的相互妥协。
但那个情况，至少现在看来还比较遥远。
“这几天。都去干什么了？”
温加尔看着温加查查，故意问道。
他当然清楚，毕竟他在温加查查以及其他所有儿子身边都安插了眼线。
只不过还要做出这么一番，不去了解，不感兴趣的样子。
“回禀父亲，孩儿最近奉了王命令，去办了一件事情，因此才消失了几天。”
温加查查小心翼翼地说道。
“哦？是王后让你走的吗？”
温加尔看着温加查查说道，“现在事情办完了？是办了什么事情？有没有办好？”
“回禀父亲，事情确实办完了，也已经办妥了。”
温加查查说道，“王后发现了萨哈一族的人，正偷偷联络西戎的商人，想要运输一批上好的铁矿石进来，强壮他们的骑兵。王后觉得这对温族来说是一个威胁，所以就让我带领她的精兵卫队，把铁矿石抢了过来。”
“哦，铁矿石是吗？有多少？你是否都抢过来了？”
温加尔看着温加查查问道。
“父亲，铁矿石总共有10车，已经全都抢过来了，我看着应该能打造1000多把上好的铁器兵器。”
温加查查对温加尔说道。
“竟然有这么多！那那些铁矿石现在到哪里去了？”
温加尔看着温加查查问道。
“父亲，那些铁矿石被王妃的卫队运输着，当然送到了王妃那里，不过王妃说要拿出其中两成交给父亲，让父亲处置。”
温加查查说道，“另外两成，她要交给我，用来奖赏我办事的功劳。”
“呵，你倒是实话实说。”
温加尔看着温加查查，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这样，那些铁矿石你就全都送过来吧。”
什么？
听到温加尔的话，温加查查瞬间脸色一变，嘴角微微一抽，心里有些扭曲。
“怎么？你不愿意吗？”
温加尔似乎明知故问一样的问道。
而温加查查心里十分气恼，但对这样的结果似乎早有预料。
似乎在父亲这里，他所奋斗得到的一切，都应该交出去，都应该让父亲去赏赐给其他几个更受器重的兄弟。
“孩儿当然愿意，只不过父亲是否可以也给我留一些呢？”
温加查查低头问道。
“既然是王妃让你做的，而且回头把这些东西让你保留一些，交出来。那我们都用在温族的身上，自然是最好的。你也是温族的一份子，交出来为整个族人做贡献，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温加尔看着温加查查，冷声问道。
“既然是父亲的要求，孩儿当然不敢不教出来了。”
听到温加尔的话之后，温加查查赶紧说道。
说着，温加查查有些纠结犹豫之后，又抬头问道，“不过父亲，王妃希望我以后也能有帮她处置事情的能力。不如父亲也让我保留一些铁矿石，打造出一支小卫队出来，以后为王妃做出更多的贡献，也能够让王妃把更多的赏赐赏赐给我们温族，不知道父亲认为呢？”
“是你自己想把东西留下来吧？”
温加尔看着温加查查，毫不客气地拆穿说道。
嗯？
是又怎么样呢？
温加查查心里很是不满，这些东西本身就是他想尽办法才得到的，是他办成的事情得到的奖赏。为什么父亲就不能让他留下一些本来就应该属于他的呢？
是啊，这些东西难道本来不应该就属于他吗？
他的功劳得到的东西，凭什么不留给他呢？
“比起你自己，整个温族的未来更重要。”
温加尔看着温加查查说道。
温加查查听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弃了。
“下次王妃如果有什么要求，你可以直接来找我，向我来借兵，而不是从头到尾都瞒着我，等所有的事情办成了再向我汇报。你觉得这一次你犯的错还不够大吗？”
看着一脸委屈的温加查查，温加尔则是冷声训斥说道。
听到温加尔的训斥，温加查查低着头，他对此早有预料。
没错，温加尔虽然说很偏颇，很严厉，但偏偏这一番话也能让温加查查没有办法完全否定。
毕竟他是温加尔的儿子，他是温族的一份子。这次像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从头到尾想的都是瞒着他的父亲把事情办了，而最后得到的好处还想要私下保留。
就凭这些，温加尔身为父亲、身为族长，就可以惩戒他。
“不要说什么是王妃不让你泄密，你才这么做的。”
温加尔面色铁青，语气冰冷，“我一把年纪了，知道的事情比你知道的更多。你的那点小心思，不要以为都能瞒得过我。这次只是对你一个小小的惩戒。我把东西留下来，而不是惩罚你，你心里应该庆幸。如果你的那些兄弟们都像你这么做，每个人只想着自己，那以后整个温族的人对你们任何人都不会信服，更不会对我这个族长心服口服。”
“父亲说的是，孩儿明白了，这次都是孩儿的错，孩儿下次不敢了。”
温加查查听了，低着头赶紧认错。
“你既然知道错了，这次就饶了你了，滚出去吧。”
温加尔摆手，让温加查查滚了出去。
“这条老狗，你这么苛责我，以后可别给我翻身的机会。”
温加查查离开之后，恨得咬牙切齿，暗语说道。
“族长，您这样做，温加查查少爷会不会在心里很不满？”
等温加查查离去之后，温加尔的心腹这才上前小心问道。
“我就是要让他不满。”
温加尔则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觉得要是我完全让他称心如意，他心里会怎么想？下次又会怎么做？而且我毕竟是一族之长，我的儿子也不光是只有他一个。如果有人靠着欺瞒我，就得到了这么多的好处，那剩下的人不会有样学样吗？”
没错，温加尔是冷血又冷静。他看出了温加查查的野心，也看出了温加查查的能力，但是那又怎么样？
身为温族的族长，他对于任何只想着耍小聪明，打自己小算盘，而却忽视或者把整个温族利益放在次要位置的人，都必然不能允许，更不能漠视。
在他这里，服从他的命令才更加重要。至少，他对太多事情都需要一个相当的参与程度。如果有的人不愿意让他参与，那只能是对方的错。
他身为族长，当然要掌控绝对的主动。
就算是他的儿子，就算是很有能力，也必须要为之让步。
“把这件事情也宣扬出去。”
温加尔对心腹说道，“记住宣扬的尺度要把握好，既不能得罪王后，同时也要让其他人明白，在我这里耍小聪明，想做一些只为自己，而不把整个温族利益放在首位，不把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的事情，不管他是谁，我都不会对他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