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话时，神情极其自然地和苏糖对视，深黑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灯光，似乎有两条长长的光线在瞳孔之间，就像是阴冷湿滑的爬行动物。
苏糖看到肖策右边脸颊上溅上了几滴血。
夜色深重，灯光萦绕，血迹艳红刺目，在眼前少年冷白的皮肤上晕开水墨般的化开，恍若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卷。
肖策打量着苏糖，见她一直没有说话，歪头笑了一下。
“糖糖，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小时候的我太可爱了，你把持不住，想要偷偷带回去当童养夫。”肖策抬手指了指自己，“早说嘛，这里有现成的，还不需要你等，随时可以打包带走，送货上门。”
苏糖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冷声说：“脸脏了。”
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侧脸，瘦长白皙的手指指了指某些位置，“这里，溅了血。”
肖策有些意外的舔了舔唇，沾了一些灰尘的袖口拂过苏糖指的位置，下一秒，原先红梅般的血点氲开一抹潮湿的红。
他只是随意擦了一下，并不在意，眼神在苏糖身后不远处的教室后门停驻了片刻，复又落在苏糖明艳精致的脸上，“看到肖策那个可爱的小妖精了吗？”
苏糖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肖策？可爱的？小妖精？
大佬假装没听见，绷着一张死气沉沉的棺材脸说：“没看到，说了几句话。”
肖策立刻露出痛不欲生的绝望表情，无比谴责的看着她，“嘤嘤嘤，糖糖，我那么深深的爱着你，就算你外面有了那么多小妖精，也还是对你痴心不悔，心心念念，你竟然和小时候的我，不对，那是冒牌的我，你竟然和冒牌的我说了几句话就夸他可爱，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生命不息，出轨不止。”
苏糖：“……”
滚你大爷的生命不息，出轨不止。
大佬的脸当场就气绿了，故意挑着刺人的话冷嘲热讽，“肖策，教室里面的你有类似动物的筑巢行为，不愿出去，也不愿意让别人进来，他应该只有七八岁，当时的你发生了什么，才会产生这种趋向于动物本能的行为。”
苏糖极为难得的笑了一下，“说说。”
肖策的嘴角拉了下来，没有说话。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原本松散在两个人之间仿佛看不到长度的那一条线，像是要断裂一般绷紧。
沉默。
死寂。
硝烟即起。
黑暗之中沉寂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危机。
这种一触即发的紧绷悄然无息的持续了片刻，肖策突然像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一样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毫无预兆朝苏糖笑了起来。
“七八岁时候发生的事。”肖策的声音微微拖长，尾音甚至带着一种让人颤栗害怕的轻挑和懒散，“你很好奇吗？”
漂亮的惊心动魄的少年看着苏糖，那双眼睛在黑暗里充满了饥饿到极致，想要撕裂嗜血的兽-性，又被束缚禁锢的神性强力压制，属于人的理智和道德准则岌岌可危，大厦倾颓。
苏糖的唇微微抿紧，说：“不好奇。”
肖策再次冲她微笑起来，薄唇红艳如血染，“不好奇啊，我还以为你很好奇呢，都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他受伤的右手抬起，搭在背靠着的栏杆上，鲜血顺着金属制的栏杆逶迤而下，像是缠在上面的红嫣妖娆的花。
“既然你不想知道，那我就不勉强自己了，你刚刚也说了，动物的筑巢行为趋向于动物的本能，这种行为是来自于动物最原始的需求，和繁衍的本能等同。”
肖策的眼睛仿佛沉耽于深不见底的深渊深处，“这足以说明那些事对我的影响时至今日仍然没有消失，我的心里阴影真的很大很大，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应该比这座城市还要大，这种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我其实是不愿意说的，就算告诉你，估计也会忍不住撒谎，说一些半真半假的假话。”
苏糖没想到肖策会这么诚实，虽然还是那种不着腔调的语气，也还是让她有些怔住。
“……”她薄薄的眼皮挑起，看向少年点漆如墨的眼睛，不等再开口，肖策又说：“糖糖，你现在是不是很心疼我？心疼我以后就不要找外面的小妖精了，小时候的我都是一个可爱的小妖精，我觉得自己现在至少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狐狸精。”
苏糖：“……”
狐狸精？倾国倾城？
脸呢？
苏糖不想再听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故意掺着真话，混着假话，很虚伪，也很无聊。
她越过肖策，走到那些黑影面前，黑影被捆在栏杆上还打了个死结，尽头的地方剧烈的挣扎着，但是因为这些黑影的长度是有长度限制，它们再挣扎，也都是徒劳无力。
苏糖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少年，视线在他脸上氤开的那片薄红之上停顿了片刻，说：“你先走。”
肖策瞥了一眼那些挣扎的黑影，瞬间明白苏糖的意思，提着手电筒，一边晃着，一边故作伤心的说：“当着我的面，和一个冒牌货不清不楚，还让我走，我走了，你就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吗？你是不是还想让我的替身给你生五胞胎？”
苏糖冷漠脸：“是不是冒牌货，你心里清楚？滚下去。”
肖策说：“我本来还想看在爱情的面子上，成全你们，反正绿帽子我戴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习惯了，不过我现在脾气上来了，不走了，我要旁观。”
苏糖懒得理他，用手碰了碰那些黑影，“肖策。”
肖策知道这叫的不是自己，在旁边幽幽地说：“哎呀，这个肖策是叫我吗？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苏神你好像没有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叫过我。”
其实，苏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让的冷漠，只是语气有些低。
苏糖侧过头，瞪了他一眼，“要么闭嘴，要么滚。”
肖策笑起来，“糖糖，你会对这个冒牌货说滚吗？”
苏糖一愣。
她知道自己不会，就算那个小肖策会做什么，也不会。
苏糖心头倏地冒出来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没等她细想，那些疯狂挣扎的黑影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像是原本调皮捣蛋的熊孩子，突然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人，不由得变的乖巧听话，想要讨好那个人。
她的注意力被那些黑影吸引，将其中一条黑影解开。
那条黑影没有管其他的黑影，蹦蹦跳跳的环绕着苏糖，在她手腕边亲昵的蹭了一下，拉住了她的手，和之前一样，还缠住了她的手腕。
旁边的肖策眯了一下眼睛，懒洋洋的笑了起来，“肖策，糖糖的手好摸吗？”